婚姻的救贖

一

與招楠結婚半年后的一天，我去她辦公室拿東西。她打開抽屜時我發現里面有一個包裝漂亮的小盒子，我問她:“是誰送的?”本來隨意的一句問話，沒想到她的臉漲得通紅，支吾著說是同事放在她這里的。憑我對她的了解，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蹺。她是一個不會撒謊的人。

果然，她與一個男人已經發展到了如火如荼的程度。不但趁我出差的時候一起看了好幾次電影，而且還收了諸如安娜蘇之類的香水、名牌太陽鏡一類的小禮物。我要是不及時發現，接下來將發生什么可想而知。

招楠這么理性的一個人竟然大玩婚外戀。我氣炸了，摔碎了我出差帶回來的水晶大花瓶，水在我們的小屋流了一地，招楠插在里面的一枝玫瑰花有氣無力地倒在一邊，鬼知道這是不是那個臭男人送的。我吼她，對她咆哮，她坐在地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問她:“你覺得他哪好?你與他在一起要是比我幸福，那你可以走啊。”看我安靜了些，她才小聲地說:“與你好像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似的，大學四年一直在一起，你從來沒有給我送過什么禮物。我過生日，你總是問我:‘你要什么?我這里準備了好多錢。’你讓我感到我有一個哥哥，他卻讓我感到我有一個戀人。”

這是什么話!我又大叫起來:“那你為什么不和他去結婚過日子呢?”

她這時顯出了一個理工科學生的單純，說:“我不忍心離開你。”

“你滾吧!”我氣急敗壞地說。

二

我和招楠陷入了冷戰。躺在床上，我想起與招楠領結婚證的那一天，天有些陰。當我們回到那個布置簡單的小家時，她好像心里老大不情愿似的。看我在不到兩平方米的廚房里忙著做飯，她問:“咱們這就結婚了嗎?”

婚后，在這個不到12平方米的小家里，從我的角度看她其實也很快樂。可這還不到半年，她就變得讓我感到陌生了，竟與別人搞起了婚外戀。那個男人有一個小公司，有點兒錢。招楠說她喜歡的不是錢，而是他把上萬的錢隨意扔在車上，開著車到處跑的灑脫;還有那小子對招楠呵護得很細心，給她的東西雖小，卻都很有品位。

記得婚后不久，有一次招楠跟我說，她想出國讀兩年書。她考雅思肯定會過的，她英語大學時就過了八級。因為我當時很想要孩子就沒同意。結果誰也沒有說服誰，我不讓她出國，她也不生孩子。

現在的情況是，白天還好過一點兒，一到晚上，就成了我們最難捱的時光。這樣下去真不是辦法。我是個不會表達的男人，但我自信我的愛比那個男人真實，更適合招楠。招楠比我小兩歲，我不能看著他與那個危險的男人越走越近。

那天，我對也沉浸在左右為難的痛苦中的招楠說:“我記得你以前說過要出國的，你看這樣好不好?如果，兩年后回國，你和他還是相愛的。那我一定會祝福你們。”聽到出國讀書，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說她要想一下。

漫長的一個星期之后，招楠終于告訴我，她想出國，冷一下也好。招楠在這個時候終于恢復了一個理科生的理性，她說到做到，報了雅思班開始學習。其間，那個男人有時會送她去上課，但絕不敢公然在我面前出現。

招楠出國的前一天，她在外面呆到很晚，而我不是那個陪她的人。回來時她好像有點兒落寞的樣子，我也不多問，反正第二天就要走了。她考上了一個公費去日本學習語言的名額，學習時間是兩年半。

招楠走了，我的心卻好像一下子踏實下來了。因為，畢竟她不用和那個男人想見就能見面了。

到了日本之后，招楠開始給我頻繁地發電子郵件，許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讓她體驗到了一種巨大的孤獨感。她要我去看她，給她帶點兒中國的榨菜，還有她喜歡吃的咸魚。我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她去機場接我，我看到她瘦了不少。我舉著一大包樣式不同的中國食品，對她說:“看看，都是給你的。”她一把搶了過去，高興得像個小孩子。

當老師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年有兩個假期，招楠總是說想我，要我一放假就去看她。她走后的第一個暑假，我精心準備了一些她喜歡吃的中國食品，又帶上積攢了半年的工資和獎金，她學習太苦了，我想帶她好好地玩一下。見面時，我向她宣布了我的計劃，招楠不相信似的看了我半天。我說:“聽哥的，咱們去放松一下。去——泡——溫——泉!”

她的日語居然勉強能應付過關，一路上發揮了不小的作用。我們乘火車到了東京附近有名的鬼怒川溫泉，在那樣清新的鄉下，躺在露天的溫泉里邊，抬頭仰望明澈的星空，長長的夜風吹來，我感到招楠流淚了。

那晚睡覺前，她在我懷里哭了很久，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我知道，她曾經游離的心已經在一點點地回到她的身體里了。我的眼眶也濕潤了。

三

回國之后，我明顯感到她打給我的電話多了起來，有話沒話的什么都問。如果我有應酬沒能及時回家，她就會拐彎抹角地問我在外邊見了什么人。又聽到她怪我回家晚了的話，我的心禁不住又開始了狂跳。就像談戀愛時的感覺，甚至比那時還要強烈。

寒假來了，我以最快的速度采購來她喜歡吃的榨菜、小米、辣醬等，還買了一點兒面，連搟餃子皮用的面棍我都帶了，我想和她在異國過一個特別的春節。

招楠看著我風塵仆仆地一樣一樣拿出來這些精心采購的東西，高興得不得了。那晚，在異國的一隅，我們一邊包著餃子，一邊哼唱著我們上學時校園里流行的老歌，感覺說不出的溫馨。

這次，招楠說她想和我一起去北海道滑雪。

北海道的滑雪場地設計得非常安全，我和招楠這兩個從來沒有滑過雪的人很快就能自己滑了。招楠一次次地尖叫著，摔倒，再爬起來，可愛的小臉兒因為興奮而紅撲撲的。看起來那么健康而快樂，充滿激情。讓我懷疑我們還沒有結婚，而是正在熱戀中。

接下來，時光在我們那種激情的愛戀與糾纏的想念中飛逝而過，她到了該回國的時候。

她回來的前一晚，我一邊收拾小家，一邊有點兒憂心忡忡——她回來后，與那個男人又在同一個城市了，會不會舊情復燃?對此我沒有把握。但我想，如果我付出了這么多，她還不能忘記這個男人的話，那么我就放棄吧。

招楠回來后，帶回了好多給雙方家人和朋友的禮品。她把留學費用中省下來的一些錢，換成人民幣大約有十幾萬元，交給我并對我說:“哥，咱們用這筆錢做首付，按揭一個兩室的房子好嗎?把這個房子賣掉后，我們不會欠太多錢的。”我點頭說好。

招楠上班后，有一天晚上下班回家，她似乎無意地跟我說:“我碰到××了。”我一怔，她說的是那個男人。

我沒做聲。她又自言自語:“我對他怎么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奇怪。”

說著，她跑過來從后面抱住我說:“我們要一個孩子吧。”這彎也轉得太急了，我心里還因為她提到了那個男人而疙疙瘩瘩的呢，她就在那邊說想要個孩子了。我說:“再等等吧。”

四

這一年的夏天奇熱無比，我們的小屋因為是西曬，更是熱得睡不著覺。空調也看不出有多大作用。有同事張羅集體去北戴河休假，我回去和招楠商量，招楠說:“不去了吧，我們要省著點兒花錢，還要供樓的。”

我說:“也不差這點兒錢，要是熱出病來更不值了。正好同事們也都去，一起去還互相有個照應。”招楠同意了。

到了海邊，在日本剛學會游泳的招楠急于展示自己，主動跟同事的老婆挑戰游泳。結果一向身體弱的她剛游了不遠，好像沒有力氣了，竟開始忽上忽下起來。我嚇壞了，拼命向她游過去。她的腿抽筋了。我拼命地抱起她向外扔，可扔了兩次還是掉到水里，情況很危急，我的水性也不是很好，我一邊大喊救命，一邊拼命向上托招楠。

后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據同事說，當時正好海上的救生員發現了這個情況，把我們一起救了上來。招楠抱著我哭了很久，她以為會失去我呢。那一刻，她最后悔的是，還沒有我倆的孩子。一個能用生命來救她的男人，她差點兒就錯過了。

那晚，招楠一直守在我身邊，拉著我的手不讓我動。后來，她就跟我聊起了她的心思。她說，她出國的時候，心是痛的，不知要走向何處。那個男人也是肝腸寸斷的樣子。可奇怪的是，出國后，她更想的是我，而且一天比一天想。那個男人給她的那些小感覺，根本經不起這種距離的推敲。

在日本的那些日子，她感到那些在婚前與我沒有經歷的激情、愛戀都補上了。現在，她由衷地說，她真的想和我生一個孩子，因為我們都年過三十，應該有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了。

如今，我們的女兒已經1歲了，長得特別像招楠，清秀聰明。當她奶聲奶氣地叫我“爸爸”的時候，我感到一種長久的柔情在體內旋轉。我們已經住進了新房，房子有著日式的清減裝修，非常溫暖、潔凈，我和招楠都進入了新的感情境界。是呀，好日子不是天生就擺在那里的，它必須經過風雨，才能凸現彩虹。而聰明的男人，會用自己心里的激情來完成對愛人、對婚姻的救贖。

責編/王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