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年到,總是禁不住在腦海里浮現出兒時過年的某些場景父親張羅著貼春聯、圍爐時滿桌熱騰騰的美味佳肴;午夜時分,在溫暖的被窩里懷揣著母親給的壓歲錢伴著說不清的遐想入睡……這種當年并沒有刻意記憶的片段交織成如今我對兒時過年的懷念,也詮釋了我對過年含義的領悟。
往往是寒假還沒有開始放,我幼小的心靈里就開始醞釀過年的情緒。對過年的一切都懷有一絲絲憧憬。隨著期末考試結束、正式放寒假,早已不安定的心徹底放縱。最是難忘大年三十晚上,這可能是每年家里唯一可以稱為“宴”的一頓飯了。父親親自主廚,炸、燉等各種年貨的香味在午后不久便可以串滿整個屋子。
同國內多數地區一樣,在我的老家武漢,過年還充滿了祝福。首先當然是祭祀神龕上的神明:還在父親忙著各種萊色時,母親就把一個豬頭鄭重地擺在神龕前的八仙案正中,端上來的還有很多平時難得一見的蜜餞和各種口。扒長錢,拜天公…香火散發的繚繞青煙中,母親閉目而立,虔誠的送上全家人的祝福,而這些祝福無疑滿盈著母親對家人的愛。從外面瘋玩而歸的無知眸子里,閃過母親此時的身影,觸動起心底一陣戰栗。目睹著青煙化為無形,母親的慈祥也定格在那一瞬間。躡手躡腳地經過母親身后時,偷偷投射的目光只迫尋到母親額頭上的一團火紅火紅的燭光,心里頓時激起了對親人至親的啟蒙認知。
兒時過年是貧窮中的富足時刻、是克勤克儉后的收獲喜悅、是歲月磨難青春對明天的祝福,是永駐心底的家{
而如今,物質和精神都異常豐富,與童年漸行漸遠的我卻越來越嗅不到過年的氣氛了。有一種說法指出過年之盛正是物質匱乏時代的人們,在辭舊迎新時給予自己的物質狂歡和精神撫慰。或許這可以解釋童年回憶里駐滿的小小甜蜜。兒時耳邊總會停留諸如節儉、節約等教誨,偶爾一點犒賞便成為日后童年回憶的標記。通俗的說,正是這種對物質的追求,才驅使了整個社會的前進。然而,社會正以驚人的速度發展,物質滿足已不是如往日那么艱難的事情。此時我們似乎迷茫在物質追求之路上,目標因越來越容易實現而變得遙遠、渺茫。欲望緩慢釋放時的幸福感蕩然無存,被喚醒的人們似乎日益成為欲望的奴隸。
我們忽視了故鄉旁清澈的小溪和屋脊下幽綠的青苔,忽視母親鬢角的歲月痕跡和日益褪色的古厝;忽視了父母的艱辛和我們成長蛻變的陣痛:忽視埋藏在心底而漸行漸遠的“家”!
與其說現在的過年沒有往日那么有滋味,我更愿意相信這是日益發展的社會賦予春節新的意義。社會變革帶來的轟動正日益撞擊著一切過往的傳統,我們的生活方式也正開始脫離兒時的回憶。劇變意味著舊的消亡和新的產生,然而,過年已經從風俗變成我們心底割舍不下的情節,當我們逐漸舍棄以往過年的方式之后,我們身上還剩下什么呢?
對家的眷戀離不了對家人團聚時刻的不滅記憶,傳統過年方式越來越少后,社會變革似乎已經開始肆無忌憚地撕裂“家”,隨著家人因各種原因天各一方,維系家庭溫暖的紐帶只能化成一句句問候而已,讓人想起不免心生惆悵。
在兒時過年美好回憶的映襯下,一幕幕成長的困境竟消失不見。又是新年到,只是今年的春節銷蝕了我許多念想,泛起的是串串舊時身影。如今心智成熟的我舉目四望,“家”在哪兒,新年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