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日子(組詩)

今夜的火車

今夜的火車穿過中原

像一聲慘叫，沒入時間的深潭

黑暗、潮濕的國土

星光暗淡，鬼火點點

暈眩的家園

漂浮著死魚和毒藥的河岸

醉酒的禿子倒在了洗腳屋

揭黑的記者收下了封口錢

紀(jì)曉嵐撫摸著二奶

蒲松齡迷上了搖頭丸

武松因為打虎被森林警察處以罰款

李逵撥開人群高喊:喝甚鳥彩，有甚好看!

今夜的火車穿過中原

像一聲慘叫，沒入時間的深潭

平安夜的祈禱

仁慈的主啊!

請看著我們，這些東方黑夜里煎熬的肉身

請摸摸我發(fā)燒的額頭

再眷顧一下我那沉湎于網(wǎng)絡(luò)游戲的逃學(xué)的孩子

他已經(jīng)三天三夜不見蹤影

愿他不至于挨餓受凍

這位女子是我的愛人

愿你永葆她青春的雀斑和好看的牙齒

也保佑我這位老大不小的朋友

愿他的妻子放棄虛妄的追求

早日回到他清貧的身邊

主啊!

我還有一位老母，居住在他丈夫的墳?zāi)惯?/p>

是他們夫婦生下了我

他們將埋在一起

請你給死者以永久的安息

給健在者以更長久的健在

我是一個渾渾噩噩的庸人

心馳神往的卻是馬廄里誕生奇跡的夜晚

那些為你而抹淚的耶路撒冷婦人們

也請將我們這些罪人垂憐!

我擔(dān)心自己正在生銹

我擔(dān)心自己正在生銹

在多雨的海邊

看見花朵一樣盛開的女孩一茬茬

被生活的牛舌頭卷走

看見生銹的自行車和拖拉機(jī)天天

在園子里轉(zhuǎn)動

夜夜聽見一只貓頭鷹在黑松林的深處

發(fā)出幼小的哭聲

我大腦昏沉，不明白事物的真相

就開始擔(dān)心自己是否生銹

剩下的年華啊

會不會僅僅是一層早年

旅行西藏時熱愛過的

鐵銹紅

紀(jì)念父親去世十八周年

如果父親活著

穿著他的粗布衣衫

舉著煤油燈，翻閱他的古舊經(jīng)卷

我就立刻回到童年

牽著我的羊，拿起我的鐮刀

走向我的蒿草

從那里遙望今天

只能看見南飛的大雁留在麥田上的

隔夜的糞便

(選自《伊犁河》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