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牧村的詩

花園

夏日已盡，枝葉卻依然閃亮。

我的陰影與它們的陰影

在花園里長久地交談。

午后花園里流動著陽光的聲音，

螞蟻爬上了布滿暗藍靜脈的手背。

它前額上的觸須探尋在

手臂的毛發之間，投下了若有若無的

影子，我愛上了它的

微小和茫然，那些在陽光下

深深沉默的事物。

在門檻上

三尺距離的疼痛

深陷在門檻上，你的長發臨近我的睡眠。

我啜飲你迷失的囈語

幾乎沉睡在

海螺和酒杯中。

今夜，盲人的目光和紫薇花冠

一起開放。

從黑暗到渡口，從石頭到火焰

垂憐之手滴落露水

我看見你的淚光顫動如羽。

暮色

夕光落滿我的庭院，葡萄藤垂落池澗中。

藤椅在晚風中輕輕搖動。

請相信暮色。

天空流動著無邊的火焰。

金色的門檻、向日葵和灶臺

整座庭院都燃燒起來，

一只大雁掠過天心，天空剎那空如深淵，

夜色在一陣眩暈中來臨。

你從我手中剝奪我

你從我手中剝奪我，并

揮霍我

對光的視力，

你承諾我語言的重負

和語言中的重負。

我的宿命在你的強力統治中發藍。

你給我懸浮的天空

和強光中的海濤，

你給我驚夢時刻的

陸地涌現。

門庭

門庭如月。

你的頭發飄動在海濤上，如同雪。

在石頭的風暴中

大海先于我們變老

哦，沙中的燭影

我們裸露的兩顆淚水

潔凈如星。

夜樹

樹在夜里比黑夜更加凝重

它的輪廓像從夜的子宮里

深凹進去，

剜出一塊胎記。

它的枝丫分叉，在一陣秋寒的風中

樹葉干燥地喧嘩

它遏制著龐大的沉默

一個老人的狷狂。

它抖落滿身的枯葉，

吸納著一整座園子的無動于衷，

從布滿螞蟻的根部到樹梢

寒氣周流。

月光落在地上就成為石頭

樹搖顫著燃燒的舌

它說著季節和失明的預言，在目光的恍惚之間，大

風滿園。

(選自《詩林》201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