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邊境

雨水的心腸

平庸年代，掉下來的葉子

遮蓋著日子甚過一日

森林，白色的聲音漫過干渴的道路

那時我愛著即興的自然

雨水在心腸之外

命運在游戲之里

明日破碎，曾經擁有的

現在失去

世界，輕如死亡。主啊

唯有你的愛是世上的重量

翅膀保留了

夏天的喘息

邊境，風吹了一半就停下來

果實結到半青就停下來，七月過了一半

你沒停下，你去尋找被救贖的地理

陌生之地，時間從左邊飛出，光線洪波涌起

七月，風吹邊緣人，西去的夜喂養星辰

在睡夢中，繁花節約香氣，山水安慰了勞頓

那些美妙的事物之間多了一份默契

我知道，你不留戀短暫之物，也不糾纏黃金

歸途的翅膀保留了夏天少許的喘息

有一種陌生的愛

午后，湖水泛出一小片陰影中的藍

陽光被納進去，淡然入神

一滴水的嗓音傳來，祈禱之聲

傳遍青海，埋伏在廣袤的青稞里

你來了，你攜帶青草和花朵的波浪而來

在你動蕩的意象里，我知道

有一種陌生的愛，至今沒有忘記

無限的凝視

青藏高原，那一望無涯的絕望

讓我俯身做它的一株格?；ǎS風而舞

但是八月，大地最后的油菜花開在撒拉族人的田園

我所遇見的，沒有陳舊的自然，只有清新的暗示

我無限地凝望，那地方不屬于我

在青藏高原，白色之馬如閃電由下向上

而羊群更像星星，散落在裸露的草地

作為一種命運，我們在進行一場漫長的告別

在坎布拉

在我到來之前，多種動物植物已空缺

我的到來并不多出什么，也沒少什么

清朝來過的那個人沒有記錄下當時的情形

往事里沒有文字，往事是遠逝的

國家森林公園，鼎沸的人氣驚醒了棲息的世界

八月走過山坡，鈷藍色的正午在遠處的山水里

風吹著世間的物象，和一份飽滿

在坎布拉，失去狼的山寂靜無言，云卻涌動出海洋

但生活在山上的人，他們停頓下來，和我相互打量

仿佛對方就是各自生活的夢境

像天空一樣遼闊

飽滿的榛子掉下來

砸在肩上，有些痛

你拾起果實，端詳

人群早已散去，灌木和石子

陽光的孩子，留在那里

南方的好天氣，十一月才到

此時此地，足夠長久的

是小愛神的微笑

天空追趕海洋

被生活磨損的又要回來

感謝光陰眷顧的塵世

我們愛得太多，無邪的愛太少

再也沒有什么贗品充斥夢想

再也沒有什么值得嫉妒

我把你摟在懷中，叢林纖小

但寧靜，會像天空遼闊

為我們存在的事物

鳥兒一只一只腐爛，我還留在那里

守候那些羽毛，直到風吹起

直到天空收留它的翅膀

人生也需要守望，那些陷在泥潭中的

影子，也要拾起來，洗干凈

像患難與共的朋友一樣，珍藏

在這個世上，我們隔著幾重火焰幾重海水

有多少事物為我們存在

此時雖然看不見，但事物的莊重

一直在心的天平上

秋日邊境

直到秋日，我才看清時間的面容

果實的花蒂

搖擺旅途的影子

過去的，現在的，無所適從的

從大海的斜面

連接沒有邊際的生活

那里雜草叢生，好天氣不多

你在暗處起舞，夏天已經越過

多雨的季節

你在經歷異鄉人的冒險

幾次改變回家的念頭。那里草原明麗

沒有角落，也沒有邊緣

你攜帶的愛，多了一些遲疑

(選自《花城》201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