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菊的詩 (6首)

梁雪菊，1975年1月9日生于廣東省中山市。16歲開始發表詩作，著有詩集《我說過我是一株菊》。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山市詩歌學會理事。《中山日報》教育版專欄作者。現供職于中山市教育局教研室。

對話

城市在長

中心節點朝東移拔

一座樓房漸西老去的401

是我蝸居的殼

狹小的空間雖然只有我

卻十分喧鬧

以致我長期失眠

漸漸我發現白天剩下了眼睛

夜里只有耳朵

這到底是進化了還是退化了

我向一群老鼠請教答案

他們是這兒比我更有資歷的房客

好多個夜晚

我聽到他們高談闊論

啃食我的蘋果花生米方便面

像是歡樂的盛會

是誰在主持話題的討論

我側耳尋找劃破寂靜黑夜的最高音

直到前天白天

我終于看到了他

四條短小的腿

扛著肥碩的身軀

大搖大擺地走進我的廳堂

一條細長的尾巴趾高氣昂

我們對視

我看到我在他的小眼睛里顯得很小很小

他卻始終在我的目光之下

我終是未能得到答案

一群老鼠的邏輯還是不能讓我理解

我只是覺得這事有點意思

一個女人與老鼠的對話

僅僅需要敏銳的聽覺和犀利的目光

窗口

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窗口呀

一座小小的城市

窗口是不是房子的眼睛

那么多的眼睛

會不會把時空看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窗內看窗外的星月

星月窺見窗內翻涌的云雨

窗內看窗外的霓虹

霓虹嘲笑窗內寂寥的憔悴

窗內看窗外的冷暖

冷暖會意窗內乾坤的春秋

窗內看窗外漆黑的慘白

慘白挪揄窗內淵深的漆黑

窗簾拉上燈火退卻

是不是眼睛就閉上了城市困了

小城橫軸上朝南的一扇窗戶

是今夜里醒著的眼睛

閉不閉上都能一下子抓住

小城縱軸上西向的一個窗口

和窗內的一雙眼睛

豬籠草

請不要嘲笑

近乎自戀的

嫣紅墨綠

花哨的斑紋

這華麗的酒壺

豬籠草

讓人喜歡的名字

不管是豬是籠是草

在水邊尋找另一頭一個一棵

異性的豬或者籠或者草

尋找一條足夠肥美的蟲子

便度過

一天或者一生的日子

懸掛或者匍匐

讓身體向下讓欲望向上

與一棵豬籠草的相遇

不在山澗

不在濕地

在城市的一個陽臺

我連同我的哀傷

只能生長為另一棵哀傷的

豬籠草

或者一條足夠肥美的蟲子

看雨

我從來沒有

像今天這么認真地看過你

從來沒有

細數過你濕潤的心情到底有多少

我早已習慣忘記

身上撒落的

是陽光月光星光

是霧水露水雨水

還是一路疲憊的塵埃

今天我決定隆重地看你

借著刺骨的冷風

請容許我緊一緊衣衫

不需要臨窗而立

不需要舉目投光

我決定隆重地看你

緊閉雙眸

你不在天上落下

你不在地上流淌

你不在枝頭暫留

你怎么就這樣飄呀灑呀潑呀

怎么就讓我抓不住揮不去

我深信別人是看不見你的

只有我

今天隆重地看你

看見你看見自己

孕育一個你

這是我作為一個女人的優勢

我要用我溫潤的宮床

孕育一個你

請你不要害怕黑

黑是我對你最安全的承諾

請你不要害怕水

這樣你不就成了我命里的方舟

你要習慣我的自言自語

噢不那都是對你的悄悄話

你千萬別嫌棄我的嘮叨

我一直都認為那就是詩

多少年了我一直在想象你

你的額角眉心

你的簫聲劍氣

我常常擔心會忘記細枝末節

我不得不用失眠來彌補我可能的疏忽

我必須像一個微雕家一樣細膩

現在一切都告訴你了

我要孕育一個你

請你不要害怕強光和冷風

我已經給予你脊梁足夠的營養

請你不要害怕世間的混沌

你的雙眸明凈如水

請你牢記

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

蝸牛

爬過一朵花嬌嫩的臉龐

咬過一口肥美多汁的菜葉

從春到夏從夏到秋

從郊野到城門

趁著夜色趕路選擇回憶

或者忘卻藏不起的行蹤

用柔軟觸摸堅硬

用慢抵達快

用退縮對視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