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雙眼睛看你長大

學校放學了，看到其他同學一個個都偷偷地溜進了網吧，小丟急得團團轉，原因很簡單，他沒有錢。這時，一個叫小毛的貼耳教他一招，小丟一聽，原來是教他如何上公交車去向那些進城的農民下手。小丟為難了，他知道那是偷，抓到了可不得了。可小毛說:“就算抓到了也不能把咱小孩怎么樣，沒抓到咱不就有錢上網了?”在網吧的誘惑和小毛的一再教唆下，小丟終于動心了。

小丟從商店出來就盯上了一個農婦的口袋，一直跟著她上了公交車，見車上人擠人，小丟認為機會來了，他那雙小手悄悄地朝那農民婦女的口袋伸去……就在他要得手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緊緊地鉗住了他的小手，小丟渾身一抖，差點叫出聲來，突然，前面傳來了“哎喲”的叫聲，馬上有人說:“是便衣警察抓到了一個小偷!”一聽這話，小丟沒敢抬頭，他估計是前面的小毛被抓了，可自己同樣也沒有幸免。于是，他本能地抿住了嘴巴。

此時公交車正好到站，小丟被那只手緊緊地拉著下了車。他心里一直“怦怦”直跳，不知下面要發生什么，也不知道這便衣要把他帶到哪里。

這只有力的手一直把他拉到了一個無人的墻角才松開，小丟這才抬起頭來，一看還是個女便衣，他立馬放松了許多。女便衣什么也沒說，只是那雙眼睛像是在噴火，死死地盯著他，盯得他不敢再看她了，有意識地把眼睛瞥向了一邊，擺出一副任其發落的樣子。

小丟現在等著的就是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一幕:用銬子銬他，或者是關他。可過了好長的時間，他發現這個女便衣什么動作也沒有，只是站在一旁直勾勾地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一會，女便衣一聲不哼地扭頭走了。

咦!小丟奇怪了，她抓了自己，什么懲罰也沒有，就這樣把他給放了?天底下還有這么好的事?他疑惑地四周望了望，沒發現有人盯梢，于是，他抬腳就跑開了。

回家后，小丟心里還一直忐忑不安，老實了幾天，因為他知道，小毛是父母去派出所給領回來的。

幾天過后，一切都風平浪靜。這天，學校下課鈴一響，小丟就拎著書包跑出了教室，來到校門口，看看時間還早，他拿著向同學借來的錢，朝旁邊一家網吧走去。

豈知，他這里剛一抬腳，就感覺有人在盯著他，而且那人跟著他在朝這邊移動。他機靈地躲在一棵大樹后面朝那人望去，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又看到了那雙眼睛，正是那個女便衣。

還以為風聲已過的小丟，這時心里直打鼓:“怎么會是她?她怎么又在跟著我?莫非她是想把那天的事告訴學校?”

為了試探女便衣是不是進學校告狀，小丟故意大搖大擺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邊走還邊朝后看，發現她沒有進學校，而是一直跟著自己而來。這反倒讓他稍微放心了一點，可繼而又一想，她為什么還沒完沒了，老盯著自己呢?

小丟低著頭邊走邊在思索著……

突然，有個人攔在了小丟面前。小丟抬頭一看，正是那天教唆他上公交車做小偷的小毛。

“是你……”小丟一愣。

“就不認識啦?”小毛故意望著他笑了笑，“哎，我怎么看你像個叛徒?”

“叛徒……什么意思?”小丟問。

“那天怎么只抓了我一個人去派出所，你怎么就讓那便衣給放了?”

“這……”小丟不知如何回答，支吾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沒話說了吧?”小毛又問，“還有，那便衣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是你告的密吧?”

“我……我沒有……”小丟連忙解釋。

“沒有?”小毛兩手一叉腰，說，“今天你要不給我說清楚，就別想從這里過去!”

“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好，要真的讓我相信不是你，你就從我胯下鉆過去，咱們就兩清了!”說著，小毛擺開架式分開了雙腿，小丟畏縮地左右看了看，小毛又笑了:“別看了，沒有誰幫得了你。”

小丟想往一邊跑，小毛又攔住了他，大有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之勢。正在這為難之時，小丟發現了那女便衣正朝這邊走了過來，他機靈地用手一指，大聲叫道:“快跑，那天抓我的女便衣警察又來了!”

這一叫果真靈，小毛見那女便衣正朝這里走來，掉頭就跑。小丟也趁勢跑開了。

小丟自這次碰到小毛以后，很怕再碰上他，于是，他去學校也盡量不走老路，處處避開他。這天，小丟正穿過一條小巷，冤家路窄，發現小毛就在前面，他正要往回走，小毛立刻叫住了他:“小丟，你給我站住!”

聽著這聲音，小丟還真的站住了。

小毛跑了上來:“哎，你老躲著我干嗎?我又不是老虎。”

“我……沒有……”

“還沒有?我都發現你好幾次了!是不是還記著上次那件事?”小丟沒有說話，算是默認，小毛接著說，“上次的事過去就算了，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你還是我的好朋友。”

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頓時讓小丟摸不著頭腦，他傻傻地望著他。

“真的，你不是叛徒，我知道不是你告的密。”

小丟奇怪了，問:“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小毛笑了，說:“我不僅知道不是你，而且我還知道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

“抓你的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便衣警察，她是假的。”

“假的?”小丟一驚。

“對，不僅是假的，而且我還發現她老在暗中盯著你，你可要當心哦!”

小丟讓他說得一愣一愣的:“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那次我見你躲著我，正想繞道上前去攔著你，這時，我在一棵大樹后面發現了她。她一直在盯著你……”

“你咋知道她不是便衣警察?”

“那天我叫一同學去引開這個女便衣警察，怕她又盯上了自己，可那同學一見那女人便哈哈大笑，說她哪是什么女便衣警察，是個女瞎子。”

“女瞎子?她不瞎啊!”小丟弄懵了。

“開始我也不相信，后來那同學為了證實自己說的話，帶我去了她們家，原來他們是住在一條街上的鄰居。”

這下小丟還真的犯糊涂了，明明那天在公交車上就是她那雙像鉗子似的手抓住了自己，怎么她又成了女瞎子呢?小丟不信，小毛把那女人的住址告訴了他，說:“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為了證實這一切，小丟還真的來到了這條街上，盯起這個女人來了。

這天不上課，小丟在女人家對面的小館子里死死地盯著她這個門，可久久不見她出來，都中午了，看著館子里其他桌子上的人吃得火熱，小丟也確實感到肚子餓了，可摸摸兜，一分錢沒有。正不知如何是好，服務員端著飯菜走了過來:“你的西紅柿炒蛋來了!”“我的西紅柿炒蛋?”小丟笑著對服務員說，“你端錯了吧?”“沒錯，是你的，吃吧，不用你埋單!”

小丟見服務員不像是在開玩笑，就吃了起來，反正不吃白不吃。吃著吃著，也不知什么時候桌子對面坐了一個人，開始他只顧吃飯沒有在意，以為是來了個食客，后來才發現那人不吃飯，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

“是你?”小丟嚇了一跳，原來這人正是他要盯梢的女“便衣”。

“慢慢吃，不要急，等會兒還有一個你喜歡吃的菜。”她開口說話了。

“還有一個我喜歡吃的菜?”小丟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什么?這菜是你給我點的?”

她笑著點了點頭。

第一次見她笑，小丟心里也寬松了許多，立即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便衣警察嗎?”

她搖了搖頭:“不是。”

“不是?”小丟疑惑了，“那天在車上你為什么要抓我?”

“那天要不是我抓住了你的手，旁邊就有真正的便衣警察會抓住你的手。”

“啊!是這樣?”小丟瞪大了雙眼，“原來是你救了我?”

她點了點頭。

小丟奇怪了:“你怎么知道那天我要下手?難道你一直在跟著我……”

她說:“是的，我一直在跟著你，看著你……”

小丟更奇怪了:“看著我干什么?”

她說:“看著你長大呀!”

“看著我長大……”這話聽起來怎么這么熟悉?小丟越來越覺得她奇怪了，就直來直去地說，“有人說你是個瞎子，還是個睜眼瞎子，你怎么能看到我?”

她聽了后微微一笑:“他們說得對，我曾經是個睜眼瞎子，這條街上沒有不認識我的，他們都幫助過我，所以我說，等我眼睛能治好、能看見光明的那一天，一定好好地報答你們。”

小丟奇怪:“我又沒有幫助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幫助我?”

她說:“你是沒有幫助我，可你媽媽幫助過我……”

一說到媽媽，小丟眼睛里閃著希冀的目光:“你認識我媽媽?”

“何止是認識?”她站起身頗有感觸地撫摸著小丟的頭說:“孩子，以后，就把我當作是你媽媽吧!”

一想到媽媽，小丟眼淚就流出來了，去年媽媽因為患急性白血病離開了他，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這話一點沒錯。小丟的爸爸工作忙，根本沒時間管他，所以小丟才會染上網癮，認識小毛那樣的小混混。

“我媽媽說，她永遠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是的，你長大后一定要記得你媽媽……她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女“便衣”那雙眼睛里閃著淚光。

小丟不解地問:“那你為什么要做我的媽媽?”

“我要看著你長大。”

小丟一臉狐疑:“你為什么要看著我長大?”

“因為，我的光明，就是你媽媽給的，你媽媽走后把眼角膜捐獻給了我……”

小丟大驚:“眼角膜……這是真的?”

女“便衣”點了點頭:“真的。你媽媽在病危時，我問怎樣才能報答她，她說，不用報答，她只有一個要求，留下一雙眼看你長大。”

小丟聽后，什么都明白了，“哇”的一聲，撲向了她的懷抱，失聲地哭泣道:“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