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哥都祭孔了
有相當多的人在讀孔子,希望從中找尋到一些智慧,補償我們日常的失落和無知。如果三十不能而立,四十也還是很迷惑,到了五十歲的時候,學學倫理綱常,也許也是不晚的
吳虹飛
臺灣學者、中研院院士黃進興長期研究歷史上的孔子祭禮。他相信祭孔儀式的演變可以很好地折射出中國歷史的道統和治統,也就是儒生集團和統治集團的復雜互動關系。他曾去曲阜孔廟做田野調查。雖然不是儒家,但他對孔子有很高的敬意,于是在孔子墓前三鞠躬,引來一眾圍觀,大家以為在拍電影。陪同的內地教授有些窘迫,說:“你鞠一個躬就夠了。”那是1993年。
17年后,1月22日,《孔子》上映,劇組的宣傳也來到了最后一站——曲阜孔廟。劇組全體成員,還有那小馬哥周潤發,都畢恭畢敬地在孔子牌位前三鞠躬。發哥是一個好演員,我們尊敬人民藝術家,人民藝術家尊敬孔子,竊認為是好事。但是孔子的好運真的來了嗎?其實大眾只是關心發哥罷了,孔子卻遠沒有享受到“明星”的待遇。
早在20多年前,時任全國政協主席的鄧穎超去山東視察,特意來曲阜,看到孔林、孔廟、孔府一片破敗的景象,難免嘆息。當地同志建議成立孔子基金會,籌集資金整修“三孔”。鄧穎超推薦了谷牧,說他雖然長期主管經濟,但30年代是個左翼文化人,是山東人,對孔子的事情比較明白,再合適不過。
“對孔子的事情比較明白”,這是個很高的評價。這千百年有太多的無知、歪曲和蒙蔽,加在孔子的學說之上,搞得孔子地下難安,恨不得咸魚翻生。孔子在世時并不得意,是個“失敗的偉人”,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文化英雄,最困頓的時候,還曾以喪家之犬自比,若當年有《魯國周刊》,他恐怕連個主任記者都不算。現在很多大學生從小讀過“學而時習之”,很恨孔子,因為高考制度就是要他們“學而時習之”,畢業后卻全然找不到工作。孔子死后,卻大大尊榮起來,千百年來,封王、稱師、號圣,地位不斷抬升,慢慢成為傳統文化的象征。當新時代到來,守舊勢力頑固不肯退位時,有人要清算傳統,“打倒孔家店”就不可避免了。有時還要受些無妄之災,比如上個世紀70年代初那場轟轟烈烈、全民參與的批孔運動。孔子竟然尊諱是“孔老二”了,小人書多是那些丑化的漫畫。其實絕大部分的普通參與者都是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批的是什么。這并不妨礙當年講評孔子的幾本書創下天文數字般的發行量,恐怕于丹見了都要慚愧。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中華民族要迎來偉大復興,孔子的好運又來到了。從政府到民間,對孔子的熱情一年比一年看漲。除去那些過于明顯的文化搭臺、經濟唱戲以外,還是有相當多的人在讀孔子,希望從中找尋到一些智慧,補償我們日常的失落和無知。
除了發哥演電影,孔子以什么樣的形象復活更深入人心些?比如,是不是請陳天橋大老板做一個孔子周游列國的游戲,或者請釋永信CEO做做孔子的法事,或者請90后把論語翻譯成火星文?我們可做的工作很多很多,可以證明,其實我們也不是那么低俗的!如果三十不能而立,四十也還是很迷惑,到了五十歲的時候,讀讀孔子,學學倫理綱常,也許也是不晚的。
但是孔子不幸趕上了惡性事件延綿不絕的時候,曹操墓不是也挖出來了嗎?兩個作古的古人真不妨開個座談會,做個深度訪談,聊聊這中國為什么發生這么多奇怪的事情,有些人比孔子更像圣賢,有些人卻比曹操更像奸臣,中國100年的變化,也許比他們幾千年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