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當我們重新冷靜地審視80年代文學的時候,會發現一個問題:許多當年名滿天下的作品當時卻并非被當作“文學作品”看待。
最近一個時期以來,針對當代文學的評價產生了一番爭論。爭論雙方的代表人物是德國漢學家顧彬、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肖鷹和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陳曉明等人。陳曉明高唱“今天的中國文學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肖鷹則說“當代文學是從腳下往下看的高度”,德國漢學家顧彬甚至干脆說“中國當代文學是垃圾”。
陳先生的話是對王蒙先生“文學處在它最好的時候”這句話的繼承與發揚。王先生曾經解釋說自己的這句話是說作家的生存與寫作環境都處于歷史最佳狀態。的確,在改革開放之前的三十年間,文學創作長期處于政治的禁錮之下,作家動輒得咎。當年,一篇《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既讓王蒙先生名聲大噪,隨后又讓他成為“右派作家”,被“發配”到新疆。而現在,作家大可不必為此擔心。所以,他老人家說這句話是可以讓人接受的。
那么目前中國文學的其他方面是否處在“最好的時候”呢?肯定會有人說不是。而且,他們多半會拿80年代來作為反證。當初,每當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即將公布當年的“全國優秀中、短篇小說獎”獲獎篇目前夕,幾乎全國人民都會放下手中的事,急切地等待著公布最終結果。在這種情況下,許多作者因此一舉成名,諸如賈平凹、馮驥才等。所以那時是目前公認的文學的“黃金時代”。
但是,當今天我們重新冷靜地審視這段歷史的時候,我們會發現一個問題:許多當年名滿天下的作品當時卻并非被當作“文學作品”看待。就以“傷痕文學”的開篇力作——劉心武的《班主任》為例。在這篇作品里,作者提出了“救救孩子”的呼吁,使他們擺脫“文革”的束縛。這篇作品寫出了當時許多人的心聲,所以劉心武一下子家喻戶曉,不久就加入了中國作協。可是,當我們今天重新品讀它時,肯定會發現這篇作品除了揭示了當時的一種不合理的社會現狀之外,藝術性等其他方面則要遜色很多。就是這樣一個有些畸形的作品,當年卻頗受好評。人們更多地關注它的思想性,而忽略其藝術性。
也許還會有人說,現在的文學作品缺乏思想性。這個問題該怎么理解?80年代的文學作品真的都有思想性嗎?那些努力地書寫“文革”時期人們丑惡面目的作品有思想性嗎?的確,文學作品應該把生活中的丑惡揭示出來。可是,文學作品除了“揭丑”是不是還應該再做點什么?這樣的作品誰會看?而好的作品是值得別人反復閱讀的。那么好作品該是什么樣的呢?它應該充滿人文關懷。具體說就是使讀者在看到生活中的丑惡的時候,依然能夠看到希望,從而鼓起勇氣,樹立信心,去追求美好的生活。這是文學作品責無旁貸的義務。當下的許多作品都在向這個方面作著不懈的努力。
也許還會有人說,現在的文學作品是參差不齊、泥沙俱下。不錯,這種現象的確存在。但是,我有一個疑問:許多作品能被稱為文學作品嗎?《杜拉拉升職記》是非常暢銷的一部書,還被改編成了電影。那么它是文學作品嗎?恐怕未必。準確來說,它只能算作一部暢銷書。文學作品未必不能暢銷,但暢銷書多半不是文學作品。鄧友梅先生曾經說過,在外國,書籍被分成兩類:暢銷書與嚴肅文學。大家請注意:“文學”的定語是“嚴肅”。只有保持著“嚴肅”的思想性與藝術性的作品才是“文學”,而那些娛樂大眾的書就一定要被排除在文學之外。這樣說來,許多劣質的作品并非文學作品,那又何談文學作品“品質不一”呢?
在這里,我想請問顧彬先生:既然中國當代文學都是“垃圾”,你為何不改行去研究別的,還賴在漢學界干什么?更何況,你真能讀懂中國文學嗎?你真的做到了“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了嗎?肖鷹們,請你們不要因為有一些外國人表現出對研究中國文學的濃厚興趣,就把他們奉若神靈。這既是貶低這些漢學家,也是在貶低你們自己。
當然,我不是說外國人不可以對我們的文學提出批評。如果真的有一些外國朋友懷著真誠的目的與嚴謹的治學態度,努力地想要了解、研究中國的文學,我們雙手贊成。如果他們提出的批評確有可取之處,我們一定會加以改正。但如果他們戴著“有色眼鏡”,用西方的思維模式與評價標準,在這里指手畫腳,想當然地發表一些不切實際的言論,故作驚人之語,那么我們大可置之不理。
我衷心期望中國的廣大寫作者能夠樹立信心,鼓足干勁,奏出屬于我們這個時代的華美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