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君穆先生二三事

學者郭君穆先生(1915—1994)出生在成都的一個書香門第中，1936年畢業于國立四川大學，新中國成立后供職于成都無線電機械學校，1976年退休。在我們的眼中，郭老是一位兼有中西文化，融合古今文史的學者，是一位具有溫良恭儉讓德行的賢達和愛國者。

郭老諳熟國故，通曉經、史、子、集，特別對宋代“理學”，如數家珍。一次，當我們問到張載的《西銘》時，他當即朗朗背誦出全文，還將它書寫出來送給我們。郭老深研儒學，又好究道家。一次，向我們談及老子《道德經》，即出示所藏的中英文對照本，娓娓道來……他英文造詣頗深，曾就其所閱讀的《紅樓夢》英譯本對我們說，《紅樓夢》譯成“THE DREAMS IN THE RED CHAMBER”，不盡對，不合“信、達、雅”之義。

因為郭老對中西文學均有獨到見解，遂有不少學人慕名前來求教。英籍華人唐凱琳(中文名)女士專治蘇東坡詩詞，因之與郭老結識，共同討論東坡詩詞，相洽甚歡。她在1985年9月14日離蓉返英前，郭老特作4首七絕相贈：“人生聚散總無端，今日重逢感別筵。病榻殷勤勞問訊，衰翁曾為破愁顏?！薄叭f里橋邊橫舍深，高樓燈火夜沉沉。他邦異代知音在，坡老文章照古今?！薄敖K始平生一瓣香，從今誰與共平章?峨眉山月錦江水，寄雁傳書應不忘。”“裊裊秋風送客行，長空萬里巨航輕。君歸定遇汪中問，一跌幾殘老友生?！?/p>

郭老與同窗、文士贈答、唱和之詩不少。有一次，他以扇子為題，詠了一首七絕：“驅炎那肯去趨炎，難怪西人叫作‘翻’。世上幾人能得似?一年倒有半年閑。”他解釋說，“翻”系英文FAN(扇子)的譯音。這首詩明為詠扇，實則折射出郭老的際遇和風骨。他看電視連續劇《鄭板橋》后，亦作了一首七絕：“五斗何勞輕折腰，幽蘭瘦竹寫清標。書生自有千秋業，長憶揚州鄭板橋?！笔窃娕c詠扇詩，皆可視為郭老所持操守的自我寫照。

郭老平時除作詩外，也寫一些時文、散文、雜文，筆名“穆庵”。他有時應報刊等傳媒之約，撰寫些歷史名人傳記之類的文稿(如《(藥言>及其作者李西漚》等)，也寫一些普及文學知識、抨擊文字謬誤的文章。

郭老具有中國傳統知識分子“靜以修身，儉以養德”的儒雅風范，無論是對老者還是青少年，都熱誠、仁愛，平易近人，樂于施教。對此，我們全家深有實感。我們的女兒曾向他學書、學詩、學文，受益很多。她在讀高中時作有憶述郭爺爺一文，被學校選入《優秀作文選》中。她在讀大學時從湖北武漢寫信向郭爺爺致謝問安；還為臥病在床的郭爺爺送去床頭燈，以便在病榻上閱讀。我們在成都家里的書房壁頭懸掛著郭老書贈的條幅——唐孫過庭《書譜》中的警語。在郭老于1994年過世后，它就成為我們對郭老的一份紀念，一直與我們朝夕相伴。郭老生前還為我們的女兒書寫了《史晨碑》、《乙瑛碑》、《禮器碑》等，我們均將其精裱成冊，珍藏起來，以表達我們全家老少對郭老的景仰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