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有了愛

孟立華

有了愛,就有了一切。

——冰心

她們是與共和國一起成長起來的一群年輕的姑娘們;

她們是一批勇于沖破幾千年世俗禁錮的未婚媽媽;

她們用崇高的母愛撫育了幾百名失去父母的孤兒;

她們用自己美麗的青春默默地書寫了無疆的大愛。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這些風華正茂的姑娘們義無反顧地走進了SOS兒童村,成為中國第一批SOS媽媽。之后,又有一撥又一撥的年輕的姑娘加入到這個行列。她們與孩子進村后共同栽下了168棵梧桐樹苗,如今已長成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在兒童村這塊土地上深深地、牢牢地扎下了根……

為了孩子,她們奉獻出美麗的青春。人們不會忘記:孩子進村的那一天,十三姨的小樓前,吸引了眾多的記者、來賓。只見她身穿大紅絲綢夾襖,黑色的毛料褲,合體挺拔;新燙的大波浪卷發上,帶上大紅絨花,還別上一支雙喜字,白皙、靚麗的臉上略施粉黛。一位記者問她:“你今天為什么做新娘打扮?”她說:“我媽媽說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從今兒起,我就嫁給了兒童村。進了家,我就是三個孩子的媽媽啦!”“說得好!”祝賀聲、掌聲讓這位年輕新娘的面頰飛上了紅暈。陽光下顯得更加嫵媚、楚楚動人。人們看到的不僅是她姣好的面容,而是她那高尚的金子般的心靈。

為了孩子,她們放棄了自己的專業和理想的工作。郭巖媽媽是一位上世紀50年代企管專業畢業的大學生,是一個千人大廠的生產調度。她工作潑辣、干練。可如今,她要料理一日三餐、采購生活用品;督促孩子學習、輔導差生;呵護生病的孩子、擔心貪玩遲歸的孩子。一下子成了SOS家庭的一個絮絮叨叨的媽媽,這兩者之間是多么大的反差啊!

為了孩子,她們承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壓力;她們忍受著難以排解的委屈。這壓力來自至親好友們的傳統觀念!認為她們完全可以走一條正常的人生道路。面對根深蒂固的世俗觀念,她們背負著像大山一般沉重的壓力在默默地承受著。不僅如此,隨著時光的推移,在孤兒身上反映出來的人格缺欠和一些不完美的東西慢慢地凸現出來。生活散漫、不守課堂紀律;逆反心理引發的破壞行為,自卑、多疑。一個內向的未婚媽媽被孩子誤解,把自己關在小樓里,放聲大哭起來。最知情的還是那些與孩子一天天長高的梧桐樹,它們理解媽媽心中的委屈和郁悶,搖曳著掌形闊葉為委屈的媽媽軀暑送爽。但這位媽媽經過一通淋漓盡致的發泄后,擦干眼淚,系上圍裙又去為孩子們準備午餐。

為了孩子,她們投入全部精力。而忽略親情,留下終生遺憾。

由于工作性質的特殊性,媽媽除法定休假外,每年還享受一個月的年假。而媽媽們怕剛剛建立的生活秩序被打亂,尤其是帶嬰兒的媽媽,她們中大多數人主動放棄休假,有些媽媽到退休時積攢了近千個休假日。她們把精力全放在孩子身上。李華的老母親病重住院,多么盼著女兒陪護身旁啊!可是,李華的小女兒剛做完手術躺在另一家醫院里。一邊是病重的生她、養她的老母親;一邊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孤兒。照顧誰?怎么辦!她毅然選擇了留在弱小、無助的小女兒身邊。老人病情突然惡化,臨終前嘴里不停地叨念著女兒的名字。

當她匆匆趕到快要咽氣的老娘身旁時,操勞一生的老娘只說了一句話:“閨女啊,我要是等你退休了再得這病多好哇!”她剎時淚流滿面,她太理解這句話的內涵了。緊緊握住老娘漸漸變涼的雙手,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遺憾……

為了孩子,她們傾注愛心、傾其所有。

男孩子參加工作后單位沒有住宿條件,媽媽們有的把自己在村外的住房騰出來,有的用自己的積蓄干脆給兒子買一間平房。一個財會專業畢業的孩子幫助媽媽理財。細心的兒子給她算了一筆帳,媽媽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到退休四十年的時間,再加上姥姥饋贈的一筆錢,估算媽媽會有21萬元的存款。沒想到的是:媽媽退休時,存折上還不足500元。兒子心里明白:媽媽為了孩子們是傾其所有哇!那個出生才七天就被丟在醫院的小女兒——豆豆,抱來時像個小瀨貓。章涵媽媽硬是把豆豆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如今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人見人愛的小姑娘。正在音院附中學大提琴。一天,豆豆突發急病,臉色煞白、緊閉牙關。為了把藥喂進去,情急之下,媽媽將自己的兩個手指墊在牙縫中。待灌完后,她的雙指被咬出了血,留下女兒深深的牙痕。人問:“何苦呢?”她說:“看到女兒病痛的樣子,我心疼呀!”人們被眼前的一幕感動著。

二十多年來,正是這些未婚媽媽用畢生的大愛去撫育孩子,演繹著舔犢情深的人間真情;而孩子長大了,他們愛媽媽、疼媽媽,一幕幕反哺之情感人肺腑,是孩子們的愛使母愛升華。

正是這些具備慈母、嚴師、知心朋友多重身份的未婚媽媽共撫育了340名孤兒和棄嬰。他們現在有的在農村工作、有的在工業戰線;有的參了軍、有的當上了公務員;有的孩子自主創業,當上了老板;有的孩子在IT行業成了行家里手,被人們稱為:“微軟大哥”。值得驕傲的是15號樓的北京姑娘晉朝榮媽媽和她的兒子。因著媽媽的因材施教和悉心培養,兒子齊奇的刻苦努力,獲得了國際SOS兒童村組織頒發的最高榮譽——格邁納爾學院獎。他為中國SOS兒童村的孩子爭了光,如今,齊奇完成了中央音樂學院附中的學業,被庫庭主席接到維也納深造去了……

在天津SOS兒童村建村二十周年慶祝大會上,當記者的小勝代表離村走上社會的孩子講話。他發完言走下臺,從母親席上將滿頭白發、孱弱身軀的媽媽攙扶上臺,含著淚水、聲音哽咽地向臺下來賓們介紹:“她,就是含辛茹苦撫養我們的媽媽!”臺下掌聲雷動、臺上鎂光閃爍。媽媽的銀發在閃光燈下顯得那么耀眼、那么美麗。絲絲銀發啊!這是你二十多年來奉獻青春的見證;縷縷銀發是你為17個孩子嘔心瀝血的證明;滿頭的銀發啊!這是你書寫偉大母愛最有力的明證……

當年第一批進村的媽媽陸續住進村后退休媽媽公寓里。人雖退休了,但與孩子們的親情割舍不掉,愛在延續著……

結束了探訪,當我離開兒童村時,不知什么時候下雪了。雪花趁著風勢打著旋兒似的從蒼穹中傾瀉下來,轉瞬間,村落里的空間全被覆蓋,好一個白茫茫、纖塵不染的村落。

大自然的雪,悄悄地降落人間,無聲地滋養著大地。此刻,我驀然想到:這高潔、晶瑩的白雪不正是這些未婚媽媽的化身嗎?她們來自高遠的蒼穹,悄無聲息地將高尚、圣潔的大愛灑向人間。是她們用愛為兒女們撐起了一片藍天,讓孩子們在廣闊的天空上自由翱翔……

[作者系本刊散文函授中心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