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十多個同鄉應一位在濟南搞了多年基建的劉老板邀請,去承包基建施工工程。
負責聯系并承包工程的是鄰村的一位四十來歲的泥工李岳軍,因他年紀最大,大家管他叫老李。他這是第一次去外地,也是第一次承包工程。老李通知我們在縣城火車站匯合后再登程去濟南。
我帶著泥工出身的兩個外甥阿進阿峰,背著笨重的行李,頂著炙熱的太陽,在下午三點才到達火車站。
火車終于在凌晨四點到達濟南車站。下車后,電話里原定劉老板在火車站接我們,可出了車站廣場,卻怎么也不見劉老板的蹤影。四月的濟南,還刮著刺骨的寒風,大家站在寒風中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人凍得直打哆嗦。大家熬不住,不免罵罵咧咧的,“這樣的鬼天氣搞什么基建,人都得凍死。”阿龍說:“這姓劉的不會是個騙子吧?說好了到車站接車,卻鬼影都不見。”老李安慰道:“兄弟們權且忍耐一下,再等一下不來,我們再想辦法避寒。”在這一行人中,惟一只有我使用了手機,老李說用我的手機與劉老板聯系。
老李聯系了好多次,劉老板依然是關機。
阿龍被尿憋得沉不住氣了,沿著車站廣場找公廁,上完廁所回來,他發現車站右邊是站前派出所,里面一家錄像廳在沉靜的夜里傳來劈劈啪啪的打斗聲,他靠近錄象廳,見前面寫著錄象兩元。一個胖墩墩的高個中年男子不停吆喝:“看錄像,看錄象嘍,啊,兩元一場,進內可避寒氣,可臨時睡上一覺,比站在外面強,便宜又實惠。”那聲音柔和中帶著誘惑,讓人聽起來有一種親切感。阿龍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步入門口,只見一樓門口掛著“站前派出所”的黑字招牌,進入大廳后,發現錄像廳在大廳后面,進場的旅客從側門往里走。里面有兩塊指示牌,上面寫著溫馨提示:“錄象廳請往里走,到派出所請上二樓。”
阿龍回來后,提議我們去看錄像,花兩元錢可避寒,還可以睡一覺。在這一行人中,除了我曾出過幾趟遠門,外甥阿進阿峰剛出校門。其他大都是出則泥工,入則與泥土相伴的莊稼漢。很少出遠門的包工頭老李,個子矮小,由于長期與太陽和泥土為伍,人生得黑瘦黑瘦的,儼然一個傻傻的鄉巴佬。而此時作為包工頭的他卻顯得特別冷靜,老李接了阿龍的話說:“算了,現在天就亮了,再說怕碰上黑廳上當了不好辦。”“在派出所內,我想不應該有問題。”這時大家實在是經不起天氣的折騰,一致同意阿龍的意見,紛紛提著行李往錄像廳跑。剩下我和包工頭老李在猶豫。
我曾經在長沙火車站上過一次當,不敢擅自往里闖,可最后還是被那寒風逼了進去,我和老李走進一樓大廳。此時昏暗的大廳內人跡稀少,靠右邊是洗手間,我向右拐進洗手間,卻發現兩個彪形大漢站在門口,水龍頭邊站著一白衣青年,一股鮮血從他頭部流下來,染紅了白襯衣。我不覺心里一驚,糟了,這只怕是家黑店。我壯了膽匆匆忙忙上了廁所,悄悄退出門來,跟老李說了剛才遇見的事,兩人預感進了虎口,欲退出錄像廳,卻發現大廳門口站著兩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其中一個絡腮胡男瞪大眼睛兇狠地指著老李吼:進去。接著用力推了老李一巴掌,老李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無奈我們只好又回到大廳,見機行事。
此時又進來幾個背包的旅客,我們跟著從側門往里走,經過一道長長的漆黑走廊,就是一個能容納三四十人的錄像廳,里面黑咕隆咚,惟一只有一臺老得掉牙的電視機的畫面在閃動。此時先進來的那幫老鄉還蒙在鼓里,我哪里有心思看錄象,和老李到最后一排長椅上躺了下來,人也被當時的情形嚇得睡意全無。老李心里思索著今晚讓大家如何出這虎穴狼窩,我氣憤地對老李道:“認倒霉唄,大不了多出一點錢。”老李嘴里卻一個勁埋怨:“這個阿龍,盡出餿主意。”他埋怨一陣,才閉眼睡去。
我正閉目養神,被絡腮胡叫醒,他盯了我一陣,以為我是一個人,朝我揚了揚手道:“你,過來,你該出去了。”我說那我走啦,他見我欲走,又道:“慢著,你出五十元的住宿費就可走了。”“什么?五十元。”這時我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高聲道:“你騙誰呀你。”我氣呼呼地掏出手機欲打電話報警,還是老李眼疾手快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打手機。可來不及了,里面看場的馬仔來奪我的手機。這下場面就混亂起來,我們的同行與看場的開始撕扯。
趁著混亂,老李催我快撥110,我忙打了過去,沒過幾分鐘,樓上走下兩位民警,問明情況后,最后在民警的調解下,黑影廳以我們呆的時間超過兩個小時為由,要求我們每人多付十元錢走人。
遭遇這一次黑影廳,我后來想,好在是我們人多,要是一兩個人,只怕就沒那么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