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這是魯迅筆下飽受封建科舉制度毒害的知識分子--孔乙己的一段狡辯。
如果把當年孔乙己的這段話放在今天個別專家、學者身上,那是再貼切不過的了。因為他們不僅大段大段地抄襲他人的文章,“制造”論文,而且還百般抵賴。
我國學術界向來被人們視作不染塵俗的象牙塔,學術道德理應為每位學術研究人員所遵循的準則。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近年來,我國學術界中,有一些人功利思想嚴重,抄襲、剽竊、論文造假等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事件層出不窮,學術丑聞時有發生,把學術界搞得沸沸揚揚,“顏面盡失”。
據報道:2008年3-6月,海南省18個市縣共1400余名中小學教師為評職稱,在《新教育》月刊克隆版上發表論文,被騙取100多萬元。目前,犯罪嫌疑人《新教育》編輯部主任董國柱和從事印刷業的沈學軍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案件正在審理中。
2008年1月,復旦大學學術規范委員會查實3起學術造假事件,涉及的教材抄襲、論文抄襲皆屬實。學術規范委員會建議對涉及的外文學院、五官科醫院和信息學院的有關教師、學生進行通報批評、停止招收研究生、開除學籍等不同的處理。涉案的9名師生包括博士生導師、年輕教師和博士后、博士研究生等。
2009年3月,浙江大學公開對“賀海波論文造假事件”進行了處理,賀海波因8篇論文存在剽竊、抄襲等學術不端行為,被開除教師隊伍。
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行為不僅嚴重損害了我國學術界的形象和學術的尊嚴,破壞了學術公平競爭、擇優支持原則,污染了學術氛圍,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國學術的發展和科研競爭力的提高,導致了民眾對學術公信力的質疑。這固然與當前科研評估體系重數量、輕質量,重短期效應、輕長期積累的價值取向和用人制度上的急功近力以及學術規范的缺失有很大的關系,是社會誠信缺失在學術界的表現,同時也還有更深層次的利益驅動。
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2009年3月7日,出席十一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的北京大學校長周其風等5位大學校長代表,就教育公平等問題接受中外記者采訪時,都表示出對學術腐敗的鄙視和反對學術腐敗的堅強決心。
2009年3月15日,教育部召開加強高等學校學風建設座談會,教育部部長周濟指出:良好的學術道德和學術風氣是高等學校健康發展的根本保證。中國要著力構建教育、制度、監督相結合的懲治和預防工作體系,通過提高道德自律,加強制度約束,發揮社會監督力量,使學者不愿、不能、不敢違背學術道德。要像體育界反興奮劑一樣,敢于對學術不端“下猛藥”。為整治學風,教育部正逐步將學術道德建設納入高校課程,并將把學風表現作為教師考評的重要內容。抄襲、剽竊、論文造假等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為何屢禁不止?
一、法律規范缺位,界定標準模糊
目前,我國在處理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行為上,更多只停留在道德層面,缺乏法律規范和制度保障。如果不涉及到刑事犯罪,一般情況下,司法機關也不介入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案件的調查和處理。應該看到,道德提倡和輿論呼吁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對于那些不講道德的人而言,其約束力幾乎等于零。
這種法律上的缺位,使我國在對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案件處理上,少了法律的威懾力和尊嚴,社會效果大打折扣。對此,國家應加強對學術不端和學風不正的立法,依法規范學術行為。
目前,我國對什么是剽竊,具體的標準是什么,該如何處罰等,沒有一個明確的界定標準。而一些發達國家則有了明確規定。如:有的國家規定,在一篇文章中,如果出現6個與其它文章相同的句子,就算作剽竊。再比如:在論文寫作中,常常引用一些數據和資料來說明自己的觀點。但是,引用多少、如何引用算剽竊,在我國還沒有一個標準。這就難免造成,現實中有的論文充其量只能說是資料的堆砌,而不是真正研究問題,純粹是一種低水平的重復。
寫作是一種創造性的勞動,文章是付出了腦力勞動而產生的精神產品,作者對其具有知識產權,受法律保護。刑法規定的盜竊罪是指盜竊他人錢物,且達到一定數額。剽竊他人作品,也應視為一種盜竊行為,如果達到一定標準的話,是否也可以比照盜竊罪論處。
二、專門處理機構的缺位
目前,我國尚缺乏一個統一的專門權威機構來負責對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行為的投訴、調查和處理。從對一些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案件的處理來看,一般都是由涉嫌者所在單位(學校或科研院所)負責調查,并作出處理。如果哪個學校出現了教師剽竊丑聞,對學校而言,肯定是件丟臉的事,會使人們對該校的教育質量和師德持懷疑態度,進而影響整個學校的聲譽。所以,對所發生的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案件,學校總是低調處理,盡量減少負面影響。涉嫌者本身是調查者的下屬,難免讓人產生“瓜田李下”之嫌,對案件的處理缺乏權威性。
因此,國家應設立專門機構,負責對全國各類學術不端、學風失范行為的投訴、調查和處理。
三、對案件處罰過輕
出現學術造假的事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與所謂的聲譽,相關學術單位甚至主管部門諱疾忌醫,一味地護短,學術界缺乏自我凈化、自我糾錯能力。這種現象在國內比較普遍。現實社會生活中,一旦發生學術不端或學風失范事件,一些學校或科研機構都會懷有“家丑不可外揚”的心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打蒼蠅,不打老鼠,一些本該承擔責任的負責人也會奇跡般地逃過懲罰。這同外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例如韓國。2006年1月11日,韓國科學家黃禹錫由于論文造假,被韓國政府取消“韓國最高科學家”稱號,免去他擔任的一切公職,并由韓國檢察機關成立特別小組,對“造假事件”展開調查。一個堂堂的韓國“最高科學家”,說免就免了,甚至還被司法機關追究責任。試問,在我國如此多的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事件中,有多少人因此被“摘帽”,又有多少人被追究法律責任?很顯然,正是有關部門對于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行為過于寬容,處罰過輕,違規成本太小,才導致規則成擺設,潛規則被“熱捧”;循規者吃虧,違規者得利,在一定程度上縱容了學術上的不正之風,使其得以蔓延。
對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者的處罰,如果只是取消評比資格、解除所簽合同、追繳相關經費,顯然是不夠的。只有加大學術不端、學風失范者成本,加重處罰力度,使其變得無利可圖甚至身敗名裂,才是有效遏制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的治本之策,才有威懾力。
四、少數院士兼職過多
近年來,學術界浮躁風氣流行,扎扎實實做研究的人越來越少,急功近利搞實惠的人越來越多。一些大學和企業為了抬高聲譽,也為在相關評估“數字”上有更好的表現,聘用了一些“學術大腕”來撐“門面”,打起了“院士牌”,“共享院士”、“雙聘院士”乃至“多棲院士”層出不窮。一些學者、研究人員也出于個人利益考慮,不顧自身時間、精力的限制,多處兼職,樂此不疲。實際上,有的院士或因年事已高,力不從心;或因工作繁忙,兼職過多,一年到頭難得到兼職單位幾次,更談不上在學科建設、人才培養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這種“不良兼職”現象的產生,歸根到底是它能給個人和相關單位帶來利益。
因此,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是由國家出臺相關規定,剪斷利益鏈條。對此,中國科學院院長路甬祥表示,少數院士對院士稱號的榮譽和責任認識不夠清晰,個別院士中存在兼職過多,活動過多過濫、福利待遇處理不當等問題。盡管這只是極少數人的行為,但已引起社會不滿,嚴重影響了院士隊伍的聲譽,應當引起高度關注。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山東大學校長徐顯明說:“我歷來反對教師過度兼職,當他把學校的工作當做副業,而把其他的職業作為主業的時候,這也是教師德行的一種腐敗。”
名和利作為社會客觀存在,本身不具有道德判斷上的意義,但名和利一旦與人們謀取它的思想行為結合起來,使開始成為一個道德范疇。也就是說,名和利是人的客觀需要,追求名利無可厚非,但怎樣獲取名和利就存在著“當”與“不當”的問題。倘若學術研究不再是一項高尚而嚴謹的事業,僅僅是獲取個人名利的一種手段,無疑是非正當的。
五、教師職稱評定方式亟需改革
當前,我國的教師,無論是幼兒教師、小學和中學教師,還是大學教師,都要評職稱,都有發表論文的硬性要求。在目前的學術評價體系下,高校教師評職稱,拿課題,發表論文數的多少仍然是一個重要的指標,給一些大學教師帶來了很大壓力。在急功近力思想的指導下,一些教師置基本的學術道德規范不顧,學術不端和學風失范行為屢有發生。
實事求是地講,一篇發表的教育論文,與這名教師實際的教學水平之間,究竟有多大聯系,很難說。對于中小學教師來說,應強調教學實踐。讓中小學教師寫論文,體現了教育管理者“理論崇拜”觀念,營造了教育界理論研究“非常繁榮”的表象。然而,那些花錢發表的論文,充其量不過是完成任務的“注水論文”,沒有多大的學術價值。
我們欣喜地看到,“克隆”期刊案之后,海南省出臺了《中小學、中職教師教育教學論文代表作鑒定實施辦法》,論文發表不再作為教師評職稱的硬性條件,申報者可自行選定代表本人教育教學研究水平的一篇論文參加鑒定,論文代表作發表與否不限。但是,這個辦法在操作中仍有許多不確定因素,如發表的論文和未發表的論文在鑒定時是同等對待,只看論文本身的質量?還是區別對待,普遍認定發表的論文質量高于未發表的論文質量?如果不同等對待,勢必引導教師繼續爭相發表論文;如果同等對待,能否保證論文鑒定的公正與客觀?發表的論文有審稿、出版規范的要求;而未發表的論文的鑒定,則對參與鑒定的專家在權威性、公信力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否則,人們有理由質疑,誰敢擔保在論文鑒定中,不會出現新的權力尋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