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東曉*人稱“貓姐”,在北京、上海等地傳媒混跡多年,因為搶救街頭流浪貓犬而認識了一大批有同樣愛心的人,現為《新世紀周刊》主筆。
美斯樂因為有了華人,才有了這樣一個令人樂不思蜀的地名,泰國北部的這個山區,以前叫做梅沙隆。華人在給梅沙隆這個山鄉起名字的時候,又“信達雅”了一把。
兩天前,我從這個被華人取了美麗名字的山區回到北京,一直還在思考著美斯樂的故事。1949年,李彌帶著國民黨的部分殘軍逃到了中國與泰緬邊界,從此開始了華人在異域求生存的掙扎。在長達三十多年與在駐國的戰爭和拉鋸后,駐在泰北的原國民黨93師3軍和5軍,幫助泰王國剿掃了“泰共”,用生命換來了泰國國王親自批準的泰國國民身份證,并從此定居在美斯樂。
從1981年獲得泰國身份證,安穩地居住在有著“泰國瑞士”之稱的山區美斯樂之后,這里的泰籍華人還在與坤沙扯不清,武裝押運毒品是他們的經濟來源。1988年88歲的皇太后推行黎敦山三十年開發計劃,推廣以農作物和經濟作物取代罌粟種植,這里引種了臺灣茶苗,美斯樂觀光區的基調才算奠定。
20多年來,美斯樂已成為不折不扣的觀光勝地。西方人尤其熱愛這里,而這里的居民也早已習慣了游人善意的好奇和詢問。游人一個HI或Hello就可以走進美斯樂人的家園里,美斯樂人會說“你好”或者“斯瓦迪卡(姆)”,用“姆”這個閉口音的是男士,女姓問候是開口音“啊”。
這就是作為觀光區的美斯樂,滿目蒼翠。
而我這里要說的是美斯樂的動物。
走在盤亙起伏的山間小道上,經常能看到曬太陽的貓和狗。任你走到多近,它們依舊懶懶地享受著陽光,狗多半是毫無風度地橫七豎八地往地上一躺,貓雖然也橫躺側臥但姿態畢竟是優雅得多。
我在各種以前會認為奇奇怪怪的地方,看到它們,有一次是在一處廢棄的國民黨泰國境內情報站里,一只黑白花的小貓正在太陽底下睡覺;還有一次是盤山公路旁的一座廟堂,小貓正瞇著眼打著呼嚕、頭一下一下地直往窗臺上磕——這個場景讓我想起來在清邁的一座白塔寺院中,雪白的墻壁上,豎立著一只細小的蜻蜓,靜靜地聽佛堂里的誦經。
更多是在草叢中,突然探出一只小頭兒來,并不躲人,反而喜歡人的撫摸。由此我判斷,凡我在山里、街上、廟堂看到的這些自在的貓,都是家養的,或者說,它們雖然在外面自由來去,卻不是流浪貓,而是有家而自由的“孩子”。中國動物保護主義者所擔心的那些事,在今天的美斯樂是聞所未聞的,這里沒有人會傷害它們,它們的家長很放心、它們的家園因此變得很大。
我沒有看到大貓,美斯樂所有貓的背高體重身長都還沒有我家公貓小豹子7個月被“咔嚓”時的身量。有一天我禁不住問餐館老板娘,你的小貓有7個月大嗎?豈料她張口一句:它都生過好幾窩了。這些小品種貓又天天堅持爬山運動,都長了一身小腱子肉,身材苗條。它們不怕人,喜歡我們給它們撓癢,攝影家王豫明給一只小貍貓撓癢時,這只貓干脆把肚皮翻過來,四肢朝天一遍一遍地打著哈欠,賴在地上不起來了,王豫明只能“馴順”地給它撓啊撓,真撓到腿麻得站不起來。
櫻花餐廳里那只小個子烏黑發亮的貓咪更親人,我們用餐時,它一下子跳上年輕藝術家翁維的椅子,從她的背后繞了兩步又跳到她腿上,踡起小身子,打算在翁維腿上睡覺。而且還真的睡著了。睡醒以后想換個窩再睡一覺,又跳到70多歲的柏楊夫人的腿上,這位女詩人是著名貓友,曾經把自己家的暹邏貓熊熊養到20歲,看到小貓主動跳到身上來,自然是樂得合不上嘴,撫摸一遍又一遍舍不得起身。
美斯樂的貓這么會撒嬌,可它們在主人的家里卻沒那么多嬌寵,同時在家門外沒那么多傷害。不像我們城市,貓在家天堂般享福,一出門到處是陷阱。它們過得更接近自然狀態——與山林、人類自然相處。
這樣也好,刻意疼愛的孩子,出去容易受挫折。
貓如此,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