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一個平凡的農民,他平凡而又坎坷的人生,令我今生難忘。
襁褓中的父親嗷嗷待哺,奶奶為了全家老小幾口人的生計,含淚丟下父親,給別人家的孩子做了奶娘。十六歲那年父親和村里的幾個年輕人,忍受不了貧困和饑餓,背上行囊,顛沛流離,到蒙古包鋼去干活,他干活勤快賣力,經常受到領導的表揚和獎勵,并以工帶干,幾年后,父親衣錦還鄉,那晚奶奶抱住父親的雙腿說,馬家就你這一根獨苗,你必須娶妻生子,把馬家的香火續下去。就這樣,父親娶了我母親,生下了一堆兒女。
父親對奶奶很孝敬。那年冬天,奶奶上山砍柴,不小心滾下山坡,一條腿嚴重骨折,生活難以自理。父親給奶奶梳頭洗臉,為了讓奶奶吃上一頓肉,養好身體,向鄰居借了獵槍,去山上狩獵,當他向一頭野豬開槍后,不料那野豬不但沒有倒下,反而向他撲來。他一時躲避不及,小腿被野豬咬住,情急之下,他舉起槍桿向野豬頭上砸去,野豬死了,父親也因此落下了一生的殘疾。
父親特別能吃苦,我幼年時,母親因病早逝,父親含辛茹苦,撫養著我們六個兒女,天不亮就下地開荒。渴了,喝口涼水;餓了,啃口干饃。二十多天里,開出了五畝荒地。那一年,天不作美,灑下的種子剛發芽,就趕上少見的旱情,眼看莊稼發黃打蔫,父親心一狠,就擔水澆苗。父親擔了多少水,流了多少汗,我不知道,只知道那年秋天,我家的玉米收了幾大甕,全家人沒有餓肚子。然而,父親卻累病了,落下個哮喘的病根,就這樣,他仍不忘記干活掙錢。有一次,夜已過半,我見父親在昏黃的燈光下,縫一塊雪白的兔子皮,我知道,這些碎如雞腸的兔子皮,是從村里那個皮毛廠領來的,村里凡是能干些活的女人們,為了掙幾個錢,都在干這種營生,這也是村里惟一能掙錢的活路。父親認真地縫著每一針,戴在手指上的頂針,發出“咔咔”的聲響。突然,父親“哎呦”地叫了一聲,并停下手中的活計。我抬頭一看,只見父親手指上滾動著鮮紅的血珠,他把鮮紅的血珠在衣袖上擦一下,垂下頭,繼續干。這以后,父親再也沒有停下這種活。直到有一天,我該上學了,父親這才從衣柜里取出一件破舊的衣衫,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包,層層打開后,珍藏的原來是新舊不一的十五元錢,父親說:“拿著,上學去吧,交了書錢就得好好上學。”
光陰似箭,一晃幾十年過去了,許多事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已不再記起,但父親那勤勞淳樸為人的往事,卻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里,時時激勵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