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黑(外一首)

當了三十多年煤炭工人的父親，老了

從一線徹底退下來，回家養老

這么多年，我第一次這么認真地去觀察他

卻發現，父親原來是黑色的——

與礦井親密接觸的皮膚是黑的

指甲縫里洗不凈的炭渣是黑的

吐出的唾沫是黑的

流出的汗水是黑的

從遙遠的礦山帶回的氣息是黑的

在縱橫交錯的皺紋深處，隱藏著的

被人遺忘了幾十年的炭沫是黑的

父親的頭發卻是雪白雪白的

多年以前，它們也曾是黑的

祭祖

爺爺，我從你干了一輩子礦工的礦區

趕回來了。如你所愿，我終于也

成為了一名合格的煤炭工人

就像你和我父親年輕時候一樣

為了每一塊烏黑锃亮的陽光

我甘愿付出，青春與熱血

爺爺，我給你帶回了你曾經最愛喝的

二鍋頭。我還給你卷了好幾支

你最喜歡抽的土煙。我知道

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躺在這里，一定

很寂寞，所以我還給你帶回來許多

礦區里的事兒，我一件件地說給你聽

多少年前，你在寒冷的礦區落下的

傷寒的病根，現在是不是好些了?

那時候成千上萬塊煤炭被你開采出來

而你卻舍不得拿出一塊，給自己取暖

爺爺，今天我特意給你帶回來幾塊煤炭

天氣寒冷的時候，你就將它們點燃吧

(277717山東臨沂市蒼山縣大仲村鎮北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