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森林的大管家

木制品上的FSC 認證標簽是一個承諾。它保證，這些林產品來自于能夠滿足當代人和他們的后代社會、經濟和生態需求的森林。

上八達嶺高速，不一定是去看長城。過居庸關，再過水關，當“禁止煙火”的警告出現，目的地就臨近了。北京郊區延慶縣境內2940 公頃的大片綠林，游人叫它八達嶺森林公園，林業工作者叫它八達嶺林場。

林中大道指示牌上的FSC 字樣和輪廓描綠的樹形Logo 提示行人注意，這里的臭椿、白樺、桑樹等身份特殊。在2006 年5 月，八達嶺林場通過了國際認證，被記入FSC(森林管理委員會)的“家譜”。“家譜”每年審定一次。今年的年審定在8月份，林場工程師王玲又要第四次面對FSC的嚴苛。

怎樣才被FSC 看好

不知多少位有心嘗試認證的森林經營者，曾在FSC 森林經營認證(FM)著名的10 項原則、55 項標準前止步。

當年糾結的見證至今壓在辦公室書架上。林場工作人員曾用數據和圖片將8 項原則(分別是遵守法律及FSC 的原則;所有權、使用權及責任;社區關系與勞動者的權利;森林帶來的收益;環境影響;經營方案;監測與評估;維護高保護價值森林)擴充成了8 摞厚重的卷宗。當目光觸及這些卷宗，王玲快速瞥過。

要不是原則3(當地居民的權利)和原則10(人工林)由于不適用于八達嶺林場而被略去，現在書架上就是10 摞。原則和標準的數量直接作用于約束的力量。比如在原則“維護高保護價值森林”中，監測指標參數的測量被精確規定，樹木胸徑精確到厘米，苗木數精確到株。

實際上，八達嶺林場一直以來的做法已經同大部分FSC 原則相吻合。“我們很早就在人工促進天然更新，往四五十年前栽的油松、側柏等針葉樹里植闊葉樹，力求形成針闊混模式。因為在生物學上，純林不夠穩定。”王玲說，對照規范來看，完全符合原則6 的第三項標準“保持、提高或恢復生態功能及其價值”。

無圖無真相。一直在做，有什么證明?林業工作者的頭腦里充滿撫育、治蟲，沒搭過“痕跡管理”這根弦，而偏偏FSC 是個連工資條、簽到表都要審的機構。

王玲感嘆，“FSC 認證對林場最直接的促進絕對是管理。”管理規范了森林自然會受益。而提高森林的經營水平，實現可持續性正是FSC 的目的。

2005 年9 月，德國農業技術咨詢公司(GFA)派過來一位官員。預評估共兩天時間，德國人將一天半花在了那8 摞文件上。最后半天，他提出去林子里轉轉。果然，帶著問題回來:一、沒看見林場工人穿戴任何防護服裝，更不用說眼鏡和面罩;二、庫房里的油和藥好像沒有分類存放。他還在庫房里發現了一種FSC 清單上明確禁止使用的農藥——氯氰菊酯。官員沒生氣，但林場知道后果很嚴重，立即整改，把照片和資料發到德國。

見識了FSC 求疵的功力，盡管一年后林場順利通過了主評估，王玲仍覺得不安全:“每年都有年審，5 年后還要重新進行評估呢。”

當然，申請FSC 認證全憑自愿。八達嶺林場的主、預評估費用總共30 多萬，年審也要5 萬。但作為北京市差額撥款的直屬單位，林場并不擔心費用，“知名度提高了，管理、經營也更規范。”王玲說，認證過后來取經的同行沒斷過。游客看見景區宣傳活頁上粗體的“FSC”，也不難揣測出這片森林很牛。

FSC 的野心

從FSC 官方統計于2008 年6 月4 日前的數字看，中國已通過FSC 森林經營認證的林地有1164345 公頃。八達嶺林場占了當中一小塊，它或許只能在認證程序、模式上被看成其他商業林的縮影。原因是——八達嶺林場是生態公益林，不可采伐。

首次認證生態公益林，FSC 看上了八達嶺林場的什么?“因為這片森林是北京地區第三道隔離屏障。它處在關溝的風口，阻擋風沙，又處在官廳水庫上游，涵養水源。還是國際著名的八達嶺長城風景區當中的一片風景林。”王玲說。

絕大多數通過認證的，是靠林中木材獲益的商業林。FSC 開啟市場引擎，以達成促進全球負責任的森林經營的野心。1993 年，這個非政府、非贏利性組織誕生于一群木材使用者、商人、生產企業、零售商以及環境和人權機構中。森林評估人員來自像德國農業技術咨詢公司這樣的第三方組織，FSC親自制定評估標準，這包括森林經營(FM)標準和產銷監管鏈(COC)標準。

在產銷監管鏈認證中，FSC 的章從頭蓋到尾。這意味著，采伐自FSC 認證林場的木材要在儲運、加工、制造、銷售等整個環節受到監管，有許多國際知名的零售商自愿加入，如宜家(IKEA)、歐倍德(OBI)、家樂福(Carrefour)和百安居(B Q)。

FSC 說，消費者在木制品上看到的標簽是一個承諾。它保證，這些林產品來自于能夠滿足當代人和后代社會、經濟和生態需求的森林。

你坐的椅子“道德”嗎?

百安居地板部的店員張麗娜很擅長拿“環保”說事。在推銷一種叫盧森的瑞士地板時，她通常有兩種辦法。講個“進口地板不砍中國樹”的故事，或者介紹一下地板上面FSC 標簽的含義。讓她驚訝的是，竟然有些顧客比她還了解。

中國的消費者漸漸想明白了。老外連去BBQ一下都要核證所燒薪柴的來源，寧可用古舊的N 手家具也不砍樹。我們能做的肯定更多。買一把實木椅子，除了關心是否舒服，也開始問:坐上去以后，自己是否“道德”?

購買木材會不會無意中損害原始森林和珍稀樹種?損害子孫后代的利益?綠色和平曾為具有道德疑慮的中國消費者編寫過一本名為《好木材，好家居》的綠色木材購買指南，第一步要求就是“優先選擇有FSC 認證標志的木制品”。還強調，“記住這棵樹”。

中國的溫帶和熱帶森林，是全球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地區之一，是許多瀕危物種賴以生存的家園。然而國內和國際市場對中國加工的低價木制品的需求仍在持續增加，這使中國的商業采伐面臨著巨大的壓力。這是FSC 宣傳片當中的一段話。2000 年，FSC 進入中國。

WWF(世界自然基金會)森林項目主任韓崢用“快速增長”來形容目前FSC 認證在中國的發展。WWF 是FSC 的創始機構之一，也是在中國最早的介紹者和推動者。截止到2008 年11 月，中國已經有超過110 萬公頃的森林通過FSC 認證，800 多家企業獲得了產銷監管連證書。其中，多數林場受過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的專業培訓。

“WWF 是環保組織，森林保護是我們的重要領域。但森林保護不僅指到林子里保護動物，對森林需求主要來自消費，消費者也可以將壓力傳遞到森林里面。要真正保護森林，就要引導森林生產加工和消費者的消費傾向，”韓崢說，“FSC 的標準公開、公正、透明，是目前最可信賴，也是最符合環保要求的認證體系。”

2006 年，在國家林業局，中國林科院和WWF等單位的推動下，FSC 中國工作組成立了。按FSC統一要求，分成三個部門，代表了經濟、環境、社會利益的相關群體。“工作組是比較松散的民間比較支持森林保護、認可森林認證的民間組織，有不定期的理事長、會員大會每三年一次。”韓崢說。

目前，工作組在主持FSC 中國標準的開發。以后還希望發展出其他功能，比如宣傳、監督認證機構和企業、打假、和利益相關方交流、促進公眾參與。韓崢預計，明年中國FSC 標準編寫出來，經過公眾咨詢和實地測試，再有一兩年時間就可以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