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回頭草有點小

窮得光剩錢了

30歲，葛琪終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九十多平米的新居，一次性付款，她的眼睛都沒眨一下。有人說葛琪是女強(qiáng)人，能干：還有人說葛琪挺可憐的，30歲了還單身，拼命賺錢是因為沒男人給她買房子：更有人說葛琪單身的原因，要么是生理有問題，要么就是有男人無法接受的怪癖。

有了房的葛琪，也有了謠言。30歲還單著的女人，手上又有點錢，就容易給人無限的想像空間。謠言像毒，葛琪不愿理會，卻又忍不住去打聽。“老處女”這個詞就是她從葛菲的嘴里聽來的。

葛菲說，姐，你快找個男人嫁了吧，你買那么大的房子，一個人住著多冷清。還帶閣樓的，真浪費(fèi)。葛琪就笑，閣樓才不浪費(fèi)，沒準(zhǔn)以后能藏個小情人。他們不都說我是富婆，那我就包個小白臉給他們看。

話雖這么說，葛琪的心里卻想：女人有錢又怎么樣，買了房子買了車，卻買不來婚姻買不來男人的心。

如果不是裝修讓葛琪焦頭爛額，她恐怕永遠(yuǎn)都不會和方柏林聯(lián)系。方柏林是葛菲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葛琪的學(xué)弟。姐妹倆一起吃飯聊天的時候，方柏林就和跟屁蟲一樣追著她們。一開始，葛琪以為他對妹妹有意思，誰知道他喜歡的竟是姐姐。

后來，葛菲又牽線搭橋，他們倆就戀愛了。當(dāng)時，葛琪并沒覺得方柏林很小，兩歲的距離在她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當(dāng)時，葛琪年輕得有些驕傲，大學(xué)畢業(yè)后，不顧方柏林的苦苦挽留，她一個人殺到北京打拼，臨走時還很拽地對方柏林說，我可不是離開男人活不了的女人，沒你我照樣過。

除了沒結(jié)婚，葛琪真的過得很好，她實現(xiàn)了30歲之前買房買車的愿望，雖然是奇瑞QQ，可總好過擠公交車。方柏林的腰包沒她鼓，可還是讓葛琪自卑了一把。以前她嫌棄方柏林乳臭未干，現(xiàn)在她羨慕方柏林風(fēng)華正茂。

面前的男人，穿著淺灰色西裝，聽不懂，也不想聽，有這個室內(nèi)設(shè)計精英，葛琪百分百地放心。

末了，方柏林笑了笑，聽葛菲說，你還沒結(jié)婚?

葛琪也笑，聽葛菲說，你離了?

方柏林，28歲的二手男，葛琪竟然開始沒出息的羨慕他，自己還沒結(jié)婚呢，人家都離過一次了。

丑小鴨涂白漆

房子成了媒人，葛琪和方柏林的見面頻率比戀愛那會兒還高。以前她和方柏林見面，素面朝天，隨便把頭發(fā)一扎?，F(xiàn)在，葛琪每次出門，都要在鏡子前照半天，哪怕看到眼角出現(xiàn)一條細(xì)細(xì)的魚尾紋，她也要用化妝品抹平。

有時，妝化得太久，方柏林等不及，就親自找上門來。他坐在沙發(fā)上看著葛琪化妝，煙抽了一根又一根。葛琪化完妝，又開始找衣服。翻箱倒柜地就是挑不出一件讓自己滿意的。

方柏林蹺著二郎腿。很損地說了一句，丑小鴨往身上涂白漆，你裝什么新時代的小天鵝啊。

葛琪的眼圈刷地一下紅了，不過她沒讓方柏林看見，她對著滿柜子的衣服。使勁眨了眨眼，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其實，從她認(rèn)識方柏林開始，她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方柏林和七年前一樣損，可是現(xiàn)在葛琪就不適應(yīng)了。

她說，嫌我老是吧?方柏林搖頭。她接著說，和我走一塊丟人是吧?七鄰八舍的看咱倆整天膩在一塊往房子里鉆，給你鬧緋聞了是吧?沒事，我可以向他們澄清一下，你是室內(nèi)設(shè)計師。只和房子有關(guān)系。

方柏林不吱聲，她又說，如果你怕我給你惹麻煩，可以換一個設(shè)計師，錢我照樣給你，不會少一分。

30歲的葛琪，越發(fā)地像個小女孩，得理不饒人，渾身豎滿了刺，扎傷了方柏林，也疼了自己。女人是要哄的，結(jié)過婚的方柏林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去哄葛琪。他站在她的身后，本來想攬住她的腰，最后那雙手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說，琪姐，對不起，我就是開個玩笑。無心的。

葛琪一下子推開他的雙手，背對著他，有些哽咽地說，誰是你姐?

方柏林又試探地叫了一聲，小琪……

葛琪轉(zhuǎn)過身去，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他，梨花帶雨的樣子是方柏林不曾看到的，他認(rèn)識的葛琪，一貫雷厲風(fēng)行，性子硬得像男人。情不自禁地，方柏林想吻她，葛琪卻說，你今天可真把我惹生氣了，將功補(bǔ)過，給我介紹個男人吧。

方柏林想毛遂自薦，可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個二手男，自信心就像被狗給吞了。

你想怎么死

裝修進(jìn)行得很慢，葛琪工作忙，不能親力親為地盯著裝修公司。她索性辭了工作，拿出五萬塊錢盤下一間書吧。30歲了還能辭職，方柏林說她勇氣可嘉。葛琪卻說自己是有私心的，自己當(dāng)老板，不用忍受更年期的變態(tài)上司，也不用忍受對她私生活好奇的三八同事，還可以擴(kuò)大交際面，沒準(zhǔn)在消費(fèi)者里面，真能揪出個老公。

方柏林打趣她，想結(jié)婚想瘋了吧?葛琪說就是，你這個媒人非常不稱職，我總不能一輩子打光棍，得趁人老珠黃之前，把自己處理掉。

方柏林隔三差五地往書吧跑，每次來都帶上幾本書。葛琪說，你煩不煩啊，就不能把書一次性地全都拿來?方柏林誠實地說，拿書只是幌子，想多來看看你才是目的。

葛琪躲開他的眼睛，心不在焉地翻著書。書吧剛開業(yè)，來的人不多。遇到男客人，方柏林第一個沖上去招呼，遇到女客人，他就理都不理，一邊喝茶一邊翻雜志，跟個大爺似的。

葛琪說，你怎么整天不上班，老泡在我這兒干嗎呢?你坐在這里，哪還有男人敢和我說話，你這不是要葬送我的下半生嗎?

方柏林說，算你聰明，我是鐵了心要讓你單下去，反正我也單著，有個伴不孤單。

葛琪說，我早就知道男人壞，可沒見過像你這么壞的。把我惹火了你會死得很難看，有時間想想怎么死吧?

方柏林嬉皮笑臉地答，欲仙欲死。

曾經(jīng)，葛琪固執(zhí)地要把自己守到結(jié)婚的那一天，但又怕背了個“老處女”的名聲讓人家笑話，就把自己給過一個男人，那是葛琪的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遙遠(yuǎn)了。那次她沒有感到一點快樂，只有無邊無際的疼。所以，在方柏林說“欲仙欲死”的時候，她笑了，同時還有些懷疑。

那晚，在葛琪裝修了一半的新家里，半推半就地，她被方柏林壓在了鋪了床單的地板上。他修長的手指讓她的身體燃起了火，他俯在她的耳邊，一次次地問，要不要，要不要?

葛琪搖著頭，嘴里卻說著要。地板很硬，把葛琪瘦瘦的身體咯得生疼，很快，這種疼就被快樂吞沒了，一并吞沒的，還有葛琪的淚水。

葛琪不明白，七年過去了，為什么她對方柏林的感覺，比談戀愛的時候還要強(qiáng)烈?

爭男人還是爭口氣

盡管不愿意，可是葛琪不得不承認(rèn)，她和方柏林的關(guān)系，是在床上確立的。這次，葛琪是奔著婚姻去的。她小鳥依人地靠在方柏林的肩頭，一起去選家具。

葛琪本以為她和方柏林已經(jīng)塵埃落定，她接受了他結(jié)過婚的事實，卻忽略了他的前妻。詹曉霞刀子一樣凜冽地橫在她和方柏林中間，咬著牙說，我就要這張床，我可以出雙倍的價錢。

下意識地，葛琪離開了方柏林的肩頭，可一只手卻被他緊緊地攥住。在他們面前，葛琪覺得自己像個第三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倒是方柏林很有臨危不懼的氣勢，他說，你想要床你就買，我們再選別的就是了。

葛琪有些生氣，她覺得他有些軟弱了，憑什么要讓著詹曉霞?這不是床的問題，而是面子問題。方柏林卻像歷經(jīng)滄桑的小老頭那樣，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葛琪也不想多事，可詹曉霞卻主動找上門來。她作為消費(fèi)者，葛琪不能把她趕出書吧，葛琪也不能不顧生意地和她吵。詹曉霞說，我要復(fù)婚，方柏林只是想泡泡你，你那么大年紀(jì)了，把自己當(dāng)什么啊?

面對來勢洶洶的小妖精，葛琪有些招架不住，可她依然硬挺著說，這事得問他，畢竟和你復(fù)婚的人不是我。

詹曉霞扔了一句等著瞧，踩著小碎步就走了。葛琪看著她妖嬈的背影，突然就泄了氣。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又沒了年齡優(yōu)勢。她拿什么去和詹曉霞比?

再見到方柏林的時候，葛琪的態(tài)度就變了。他興致勃勃地告訴葛琪哪個商場的家具在打折，什么顏色的窗簾好看。葛琪淡淡地說，這些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方柏林用力掰過她的身體，給她進(jìn)行深刻的思想教育。他說，我太了解詹曉霞了，她很霸道，即使離了婚，也不允許我愛上別的女人。方柏林的表情越來越可憐，他又說，小琪，如果你現(xiàn)在放手了，我就徹底沒人要了。

葛琪問自己，要爭嗎?如果爭的話，她到底是爭男人，還是爭口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成了圓。

葛琪的生日有點別扭，假如過陰歷，她就和方柏林差兩年，假如過陽歷，她就和方柏林差一年。她過了30年的陰歷生日，31歲的時候，她卻想過陽歷了。

方柏林別出心裁，不送玫瑰不送戒指，偏偏送了一棵嫩綠的小草。他搖頭晃腦地說，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葛琪白了他一眼。切!

方柏林繼續(xù)說，草雖然小，可是堅韌，再大的風(fēng)，把它吹倒了，它也能再站起來。葛琪又白了他一眼，沒文化就不要亂說，你拐彎抹角地說自己是嫩草，我是老牛吧?

葛琪的臉拉了下來，方柏林急了，不對，我其實想告訴你，它叫回頭草。葛琪連續(xù)白了他三眼，你的意思是吃了回頭草的馬，就不是好馬了?

方柏林急得簡直要哭了，葛琪卻樂得直想笑。她早已不介意他是嫩草還是回頭草，也不介意自己是老牛還是好馬。她只知道方柏林的用心良苦，他故意安排詹曉霞那一幕，只是想確定她愛自己的決心，同時也給了她愛他的勇氣。

后來，她又聽葛菲說，詹曉霞也不是方柏林的前妻，至于前妻到底是誰，葛琪也沒興趣知道。葛琪覺得還應(yīng)該感謝那個女人，她開墾了方柏林這塊青澀的荒地，現(xiàn)在，他到了她的手上。就成了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