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一個男孩子做了一個夢，這是一個只存在于奇幻的童年世界中金色的小匣子，一枚天使之卵。夢中的天安門廣場做著一場盛大的焰火大會，但是沒別人看。日月星辰暗淡無光，唯獨焰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仿佛用最明亮的色彩在濃墨浸染的幕布上打下永久的烙印。空無一人的寂靜在歌唱，時光也仿佛春天的微風般流轉。地上的一切都漸漸凝固，一座天空之城卻慢慢浮現。這個男孩將夢境珍藏起來，將它放入記憶中最溫暖的角落。他的名字叫蔡國強。

1995年，一艘中國的漁船靜靜駛入威尼斯，這年正是馬可·波羅從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泉州啟程前往威尼斯的700周年。38歲的蔡國強以一葉扁舟從故鄉泉州揚帆起航，駛進了愛爾蘭大運河。那艘船上載著一個裝有中草藥的自動販賣機。蔡國強把他的作品命名為《把馬可·波羅所遺忘的東西帶回威尼斯*，這件作品的靈感來自于馬可·波羅從泉州返回威尼斯這一歷史事件。這件浪漫且富有詩意的作品出現在歐洲最重要的藝術活動威尼斯雙年展上，頗具深意。他就像一個浪漫的騎士，只身來到異邦，用其獨特的方式傳遞來自中國的信息，即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方向被慢慢扭轉。自此，蔡國強一鳴驚人。

時間從未停止流逝，從白天到黑夜，從東方到西方，得到或失去，誕生或消亡。就像一部黑白膠片拍攝的公路電影，鏡頭永遠在路上，主題永遠是找尋。找尋自我，也找尋人生的意義；搖擺于傳統、現代，東方、西方，搖擺于民族性與國際性，地方主義與全球主義，搖擺于體制內與體制外或對它們的逃脫，找尋另一種可能；找尋新的交流與表達；找尋思想的延伸與夢想的翅膀飛過的地方。他曾經說過： “1986年，我從家鄉走出來，到上海，又到日本，又到美國，走遍了全世界，就像一條船一直在漂流。我生活在動蕩和旅途中，客居在這個世界，好比不同的船停在不同的港口。”這是一個男人的浪漫史，一個小孩子的夢想史，也是中國當代藝術史。

對于父親，蔡國強有這樣一段表述：“小時候經常坐在父親的膝蓋上看他畫畫，他有時候會用燃燒過的火柴畫出高山流水，畫家鄉的漁村風光，有帆船、瀑布、樹林等，父親說那是他的家鄉，可是當我清明回家掃墓時，卻發現家鄉只有小土坡，在海邊，也只有大榕樹，長大后才理解畫與現實不一樣，那只是父親畫中的一種意境，是對故鄉的一種美好愿景。”可見蔡瑞欽對他的影響之大，甚至在蔡國強之后的創作中，始終有對于父親、故鄉、祖國強烈的敬意。

1996年，在蔡國強的大型裝置作品《龍來了!狼來了!成吉思汗的方舟》中，他用108個成吉思汗軍隊征服世界使用的羊皮筏和3個象征亞洲經濟力量的豐田發電機混合在一起，制作成一條抽象的龍。而這條龍，正是其進軍紐約的標志；同年，在美國鹽湖城內華達核試驗基地的作品“蘑菇云籠罩的世紀——20世紀計劃”；一年后，美國紐約，“文化混浴——20世紀計劃”；2003年9月15日，為了配合慶祝紐約中央公園成立150年并紀念“9·11”事件兩周年的祈福作品《移動彩虹和光輪》。在這一系列的作品中，蔡國強經歷沖突、矛盾、混亂，漸漸走向融合。其2005年的《龍卷風：為華盛頓中國文化節作的爆破計劃》，更是將這種趨勢推進。該作品分三個不同的階段。首先由600英尺高、30英尺寬的火柱構成的“烽火臺”拉開序幕。5個“烽火臺”從中央公園的南邊向北移動，每根火炷持續時間25秒，并以每5秒的間隔一一接連出現，火炷通過的5個地點將會有5秒之久全部清晰可見，總長45秒。第二階段“光輪”是此作品的核心，先由3個直徑350英尺、由光和火組成的光圈先在空中水平呈現，第4個也是最后一個直徑長達1000英尺的光圈則在水庫上方垂直出現，從最開始的追逐，進入第二部分的擴

展，再到最后的閃光。每個焰火彈都嵌入一個電腦芯片，以控制藝術家設計爆炸的準確時間和位置。第三部分，上百個信號彈射向空中，又如雪片緩緩飄落，形成長達120秒的“白夜”。它不僅是更新、永恒、祈福、完美與圓滿的象征，如蔡國強自己所說，也是“戴在曼哈頓胸前的護身符”。

如今的蔡國強已成為當代中國成就最高的藝術家之一，他所創造的記錄幾乎無法超越。世界上最好的出版社都出過他的著作，世界上最好的美術館都收藏他的作品，也做他的回顧展。2008年2月21日，紐約的古根海姆博物館為蔡國強舉辦了個人回顧展開幕式。這是美國美術館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華人藝術家個人展覽，這意味著藝術家本人已經在當代藝術史上獲得不可動搖的位置。2007年11月，在香港佳士得藝術作品拍賣中，蔡國強在2003年為上海APEC所作的大型煙火作品的《APEC景觀焰火表演十四幅草圖》，以高達7424.7萬港幣的天價成交，創下了世界拍賣中國當代藝術世界紀錄，這一價格超出原有估價接近兩倍。在萬眾矚目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閉幕式上，蔡國強是核心創意小組的成員，以及視覺藝術特效總設計師。在即將舉行的國慶60周年獻禮活動中，蔡國強受邀設計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60周年慶典晚會的焰火工作。

讓我們回到那個夢開始的地方，再去重新審視它。記得蔡國強在意大利小城托倫多的一個大墓園做過一

場焰火，第二天走在街上，很多人過來對他說：“昨天我媽媽應該看到了焰火，太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