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饅頭

如今的幸福時光使我欣慰，不過有時心底也會泛起一縷兒時的苦澀。

那時候，家里窮得叮當響，娘拉扯著我和妹妹。我在五里外的村小上學，六歲的妹妹在家燒火做飯，背著那個比她還高半截的竹簍打牛草，娘起早貪黑上地里干活。家里就那一畝多地，日子清貧得像一串干枯的空籠花。

有年“六一”，學校說是為慶祝兒童節，每個學生發三個饅頭，我興沖沖地對娘和妹妹說：明天我們學校發饅頭，妹妹一個，娘一個，我一個。妹妹笑了，娘也跟著笑了。

那天，學校真的蒸了饅頭，開完慶祝會，手里多了片荷葉，荷葉里包了三個熱騰騰的大饅頭。

回家的路上，看著手中的饅頭，口水一咽再咽，肚皮餓得咕咕響。吃一個吧，我對自己說，于是先吃了自己的那個。三兩口下去，嘴里還沒品出什么味，饅頭可就被我消滅了。又走了一段，口水和肚子故技重演，而且比剛才更厲害。咋辦?干脆，把娘的那個也吃了，給妹妹留一個就是。娘平時不是把麥粑給我和妹妹，她只喝湯嗎?娘說過，她不喜歡麥粑!

等我回家時，呆呆地看著手中空空的荷葉，里邊連饅頭屑也沒一星了。我不知是怎樣進屋、怎樣躲開妹妹目光的，娘笑笑，沒吭聲。

呆立間，同院的二丫娘過來串門，老遠就嚷嚷：“平娃娘，平娃娘!你家平娃帶饅頭回來了嗎?你看我家二丫，發三個饅頭，一個都不舍得吃。餓著肚皮給我帶回家了!”

娘從灶間抬起頭，“可不，我家平娃也把饅頭全帶回來了。你看嘛——”娘說著打開鍋蓋，鍋內奇跡般地蒸著五個白中帶黃的大饅頭，“你看，人家老師說我家平娃學習好，還多獎勵了兩個呢!”

二丫娘看我，我慌亂地點點頭……

那天晌午，娘把饅頭給我和妹妹，淡淡地說“吃吧，平娃，不就是幾個饅頭嗎”妹妹大口大口咬著饅頭，我卻哇的一聲哭了。

后來，我發現，就是在那一天，我的童年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