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夢·夢話
人到中年本該是沉穩(wěn)自在輕易不肯言童稚之事的季節(jié),年少時癡狂的夢境大半已成過眼煙云,那種手枕頭下眼望天棚向睡在下鋪的室友喋喋不休乃至竟夜不眠的激情已不復存在,有了心事總耐不住要找人傾談的渴望也換成了內心的一片深沉寂靜。但不知為什么,自從我熱愛的英娘從遠方傳來書信,寫到她夢見我用大石頭壓她的頭(她已落入水中)之后,便忍不住又勾起與人談夢的愿望。茲記述我至今不忘的幾個夢,權充各位飯后的談資吧。或許無聊,或許有些趣味,或許還會從中透射出時代社會之大氛圍呢,因為圣哲說過,個人的變遷也揭示著時代的變遷。
童年時的夢總是和現實混淆在一起難解難分的,就如同七彩的卵石,構成一片閃耀的河灘,也不知哪一粒是現實的碎片,哪一粒是夢的晶體。最初的夢境:隔著一條傾斜干凈的坡路,年輕的母親和一位阿姨在說話。我在這邊望著路旁的樹,樹葉又大又圓十分厚實,呈藍色,每棵樹上只有十幾片。寶石般的小鳥綴在枝頭。我隨著清脆的鳥聲跳躍著,走得越來越遠了。早晨一片寧靜,除了鳥聲,幾乎聽不見母親的聲音了。一個童話意境。至今我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的經歷。那時我不會超過三歲,住在伊春林區(qū),那種地理環(huán)境,使之完全可能成為真實。一條只有兩位女子談話的街道,奇異的樹,鳥,孩子。寧馨,絢麗,純凈。展現在我眼前的世界,最初是多么清新迷人啊。
此后這樣清新單純充滿欣喜的夢再未光顧過我的睡眠。青年時代那些充滿囈語和騷動的夢,輾轉如臥眠火堆的夢,苦多樂少然而激情如注的夢,現在竟一個也記憶不起,留下的只有一抹模糊的光影。也許是生存處境的壓力,這些年夢的色彩竟逐漸由彩色轉成了黑白。夢中的感覺也多是沉重,壓抑,焦慮,絕少輕松愉悅。而就在我這黑白夢境之外,現實卻愈加五光十色喧囂擾攘,對比何其鮮明。我不由想起多年前寫下的一句話:我的遲鈍和世界的喧囂同步增長。這些年最常出現的夢是在山頂上下不來,眼見身邊的人輕松地跑下山去,夜色也越來越濃重,心懸在半空。有時夢中也會出現輔助性設施,如學生玩的爬桿,別人腿向上一盤便溜下去了,我站的懸崖卻總是離那桿子有段距離,又不敢縱躍過去。有時會出現一條彎曲的滑梯,可輪到我,滑梯竟會變成一道窄窄的鐵軌!有時夢中的主要意象也有轉換,如置身于沒有護墻的結滿冰雪溜滑的樓頂,兩側都有樓梯,但都被冰封住且沒有扶手,梯極窄并梯級很疏。這意象重復了許多次,幾乎獲得了原型意味。近來翻閱斯特恩·魯賓遜的《析夢辭典》,其中“樓梯”一條宣稱從樓梯上摔下去預示將發(fā)生一次新的愛情。而我只是想下去,樓梯又不好用,是否我只是在渴求愛情。我想,將此夢與我尷尬的生存狀況相聯系倒更貼切一些。大抵夢的意象也是要受文化類型的制約的,西人夢中的意象和我們漢人的含義可能是不同的。
最奇異最具意味的夢當數1990年的兩個:環(huán)境是破敗的鄉(xiāng)鎮(zhèn)小學,我同桌的男孩,暗示要與我結婚,這豈不是同性戀了嗎。我把他摔到地上,他死了,化成了一攤烏黑的棉絮。為躲避追捕我到了西部,去找一條紅色的龍,只有它能救我。可沒有如愿。又過了許多年,我老了。有一天我突然出現在一個實驗室里,我遇見了那人的父親,那人也隨后出現了。他并沒死。他們把我引到屋中央的大桌子前,似乎有些不安和愧疚。桌上攤著一本連環(huán)畫,是他們畫的,還未完成,正翻開在這樣一頁——我向西走,左肩上飛著一條龍。接下來的一幅被擦掉了,還未及畫上,顯然是被我的歸來打斷了。一個有情節(jié)有故事跨度幾達一生的夢!在夢中我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躲在實驗室里任意虛構了我的一生,他們的每一筆,都是在制造我的命運和苦難!
另外一個夢則更加怪異:恍惚中我進入了一個地下王國,在迷宮般的街道、房屋中一層層向國王所在的中心摸進。王國的每一圈都有士兵,在執(zhí)行從中心發(fā)出的指令,那指令仿佛電波一圈圈向外擴散。當我歷經千難萬險到達王宮大殿時,發(fā)覺那國王已死去多年了。可他的命令仍在一級級向外傳遞,被鐵一樣執(zhí)行著。
后來讀博爾赫斯的小說,不由慨嘆世間竟有如此相似的夢。我想此夢如果被博爾赫斯夢到,定會產生又一篇杰作。在我,則只是引起一陣驚異,留下的也只有這幾行毫無光彩的字句。
我想起艾略特曾經說過,身處小時代的我們大抵只能做那種“低夢”,即來自形而下沖動的夢,已喪失做古典時代那種“高夢”的資本了。現代主義文學也是來自這種低夢。何時我們才會重返那神人不分能直接看見幻象的大時代,重溫那偉大、崇高、激情的夢境,就像荷馬夢見伊利昂,但丁夢見天堂的玫瑰,讓夢里日里都充滿天使、號角、英雄、遠征和紫苜蓿般一望無際的愛情。而我們只能做做卡夫卡式陰暗的異化之夢,在地下室王國里摸索,在搖搖欲墜的樓梯上徘徊、焦慮……
洗澡、自我及其他
不知道古今文人中是否有專就洗澡這件俗而又俗的事做文章的,見的大多數是影視里霧氣氤氳之中朦朧神秘的美人沐浴,令人在毛玻璃般的意境中手癢心癢渾身不自在。而在綠樹紅花的蔭蔽下,于瀑布清潭或落日熔金的溪流之中野浴,倒還有一種清爽自然的美感。少年時光裸身體在混濁水塘里撲騰的嬉耍,那種天然的旨趣和喜悅,如今是再難尋覓了。記得那時回家后總要偷偷地用清水再沖一遍,否則第二天上學排隊時,老師在你胳膊上一撓,若撓出白道道來,肯定挨批、罰站、告訴家長,一頓胖揍便在所難免了。但還是禁不住陽光清風花香鳥語的誘惑,也不顧淤泥中可能藏有兇猛刁鉆的小蟲或銹鐵片碎玻璃什么的,往往趁大人不注意,呼朋引伴,去野外浮沉一番。不諳水性的我,總是在水里爬行,不時喝上幾口。在那時的孩子眼里,洗澡和游泳是一回事。而真正清潔身體的洗浴還數夏日正午,在院子里,母親的大木盆里和她那尚還細嫩的雙手下,往往是笑聲伴著水聲和母親偶爾的嗔責,度過一個悠長的午后。溺愛我的母親直到我七歲還在這樣為我洗澡,后來大了,離得也遠了,便再無此福分了。此后洗過的各式各樣的澡,從早些年的泡池子、盆塘、淋浴,現在的桑拿、芬蘭;從最簡陋的車間浴池,到豪華的四星級賓館的澡盆,有哪一個能與兒時母親的搓洗相比,那種麻癢、滑嫩的舒適,真不是任何按摩女的纖手所能給予的,無論她們多么年輕漂亮。
也不知為了什么,在經歷過這么多年公共浴池里人挨人擠的洗浴生涯之后,我竟突然不自在起來。每逢妻子催我去洗澡時總是拖延,今天說不舒服怕感冒,明天說澡堂翻修不營業(yè),再就是說那兒人雜怕染上什么該說不清了。實際上自己心里明白,是不愿意再把自己的身體裸露在他人的目光之下了。這被母親慈愛的目光注視過,被至親之人溫柔的目光撫摸過的身體,怎么能容納許多雜色的目光審視呢。沐浴,這本該是最私人化的東西,現在由于各種原因卻不得不集體化了,真是讓人沮喪難堪。薩特說過,“身體即自我”。身體由偶然處于某一環(huán)境而給世界以意義:建立必然。它是“人為性”,是自為的,因此是一個自我。而當作為自我的身體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之下,便會立即淪喪為物,被他人對象化了,也就是異化了。人畢生追求的自我也許僅是一個身體。薩特的龐大體系說到底也是出于他身體的矮小,他要彌補這一自我的缺憾,便外化出一個粗大的東西。人由于自身弱小而創(chuàng)造出強大的身外之物,在黑格爾是稱其為“野蠻人”的。由洗澡開始,推而廣之,所有能讓自我泯滅的活動,我便一概拒斥,比如集體出操之類,但我不反對跳迪斯科,在那里你既有置身集體的歸屬感,又能清晰地感到自我的存在。
寫到這里忽然想起小時候讀過的一首詩,題目大約是《入浴》吧。寫的是入浴后的人們在卸去現實中種種的偽裝(衣服)之后,赤條條泡在滾燙的池子里,人人都還原為本真的一個身體,沒有了身份、地位、觀念的差別,真正平等了自由了,內心袒露,達到了真正的溝通。那么按我們詩人的說法,干脆,將這不平等的受著核戰(zhàn)爭艾滋病環(huán)境污染種族歧視貧窮饑餓威脅蹂躪的世界,整個建成一大澡堂子,我們各國的男女老幼一齊入浴,敞開心扉,什么性別呀貧賤呀種族呀等等問題,便會一概在水中溶解,豈不天下太平矣!
而我現在的心愿,已不是那夢想中的書房,讓我的書們出箱上架,而是擁有一間浴室,一個完全個人的空間,來面對真實的自己。
曾聞國外的貴婦有用果醬和啤酒洗澡的。紳士們則讓情人用抹了香皂的乳房摩擦自己全身的,真不知是洗澡還是奢侈。據說我們這里也時興什么新婚浴了,只是不知都有什么節(jié)目,恐怕只是夫妻兩人一個單間而已,也翻不出什么花樣來。人的一切終究是有限的。
穿短風衣看云的女孩
那是個秀麗而寂寞的小鎮(zhèn),孤獨的女孩剛剛上初中,她時常躲開同伴,在別人家的矮樹籬下面看云,每次總是同樣的位置,一看就是半晌。她有些驕傲。當云彩從青山背后涌出,當云彩被陽光射穿,被風驅散,她依然有一些驕傲。她尤其喜歡云堡,一層層,懸在高空,久久不散,仿佛可以踏著陽光涂成金黃的臺階走到上面的廣場上去,那里又有一層層鋸齒狀的墻、塔樓、壯麗的大門。不知道是什么人住在那里。
就在云聚云散中,草綠了又黃,她依然有一些驕傲,她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她依然那么孤獨。就在這個時節(jié),一個怯生生的男孩,一個同年級的同學,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她身邊,把一個信封塞到她手里,“什么啊?”她問。“你自己看吧。”他說。她沒有看,她把它老實地交給了爸爸。她不知道爸爸背著她找到了那個男孩,和氣地對他說,你們都還小,學習為重,感情的事以后再說。從此,她再也沒有和那個男孩子說過話,他依然默默地出現又消失,有時在她班級教室靠近后門的地方坐上一會。
日子真快,就像削了皮的蘋果轉眼起了紅銹。她順利地考上了城里的師范大學,進了最喜歡的中文系。她不知道他考到了哪里,她似乎并不在乎他,她依然有一些驕傲。畢業(yè)十年后,她成了一所大學的著名文學教授和詩人。她的婚姻卻起了變化,她又是那么孤獨了,但已經沒有那種褐色的矮樹籬可以讓她站在那里看云了,她能看的僅僅是塵封的窗戶和孤零零的樹影。有一天,她正在樓下散步,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她身邊。一個成熟的男子站到她面前。天空的云彩停止了流動。
他說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見到她,還能對她說起這一切。他告訴她,初中那兩年,他為她悄悄寫了一本詩集,藍色的塑料皮筆記本,書名叫做《穿短風衣看云的女孩》。他說,她父親找他談話的時候,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感覺到自己的眼淚一顆顆滾下來,像一塊塊小石頭擦著懸崖滾下山澗。后來,他考上了一家醫(yī)學院,目前在故鄉(xiāng)小鎮(zhèn)做院長,但把家安在了同一座城里。畢業(yè)的時候,家里人把他的舊書都賣了,其中就有那本詩集。十年后,有一天他心情恍惚地在雨中行走,在一家廢品收購站門口被泥濘滑了一跤。他生氣地去質問人家為什么不把自己家門口收拾干凈,人家說正忙著,要把一批收來的舊書處理掉。愛書的他連忙問都有什么書。結果,在一本書里居然翻到了小時候的一張照片,再一翻,居然,那藍色塑料皮的筆記本!
“你都寫的什么,給我看看行嗎。”
“不,我都藏起來了,連我都不去看我當時寫了什么,哪敢在你這大詩人面前獻丑啊。”
“那你還記得你那封信里寫了什么嗎?我沒看就交給我父親了,呵呵。”
“不,不想告訴你了,沒看就沒看吧。”
她扭頭向窗外看去,灰塵淡漠地落在樹葉上。她依然有一點驕傲。
聽大哥說養(yǎng)柞蠶
九十年代初,在克山一處山村,山上生有一片柞樹林,那里原是種子公司的養(yǎng)蠶場,后來承包給個人,每家可以包一畝到四畝左右,每畝地上大約有八九十棵樹,樹的間距為三四米,高兩米左右,樹枝展開范圍有三四米左右。柞是木本植物,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說:“此木堅韌,可為鑿柄,故俗名‘鑿子木’。高者丈余,葉小而有細齒,光滑而韌,其木及葉子皆有針刺,經冬不凋。五月開碎白花,不結子,其木心理皆白色。”
柞蠶以生于柞樹、食柞葉而得名。柞蠶從一眠到七眠(七種變化)才能吐絲、結繭、成蛹。大約在六月初,蠶蛹在溫室中化成蛾子,交配后雌蛾產籽,籽為黑色,比小米粒稍大些,籽都甩在牛皮紙疊成的盒上。經過七到十天,加以適當溫度,籽就變成不到一厘米的黑色小蟲,頭是個小黑蓋。這時,就應該把蟲放在樹上。把產籽盒放在樹杈上,小蟲就自動順著樹杈爬到葉上,開始進食。大約吃個七八天,它就會長成大拇指大,白中帶綠,是為二眠。三眠時身體繼續(xù)長大寸許,純綠色,和樹葉一樣顏色。經過四眠、五眠、六眠到七眠,蟲子就長成比成人中指還長一點的成蟲,每經過一眠身上就出現一顆星星,最后,它身上從尾到頭就有了七顆金色星星,和北斗七星的排列形式一樣,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非常好看。七眠蟲的顏色呈黃褐色,它會在樹枝上吐絲,纏成一圈或幾圈,然后垂下一根一兩寸長的絲,開始結繭,直到把絲吐完,封口,過了幾天就變成了蠶蛹,整個繭就由一根絲纏繞而成。從把最初的小蟲放在樹上,到最后成蛹,需要大約兩個半月的時間,也就是從七月到九月初之間。如果有適當溫度,十五到二十度左右,蛹又會變成蛾子,開始生命的又一重輪回。用柞蠶的絲織成的綢,稱為蠶綢,宋朝稱為“絹綢”,明朝稱為“繭綢”。《爾雅》記載:“有柞蠶食柞葉,可以作綿”,這大概是又稱為綿綢的由來。
最累的活是把蟲放在樹上,要根據樹葉的多少判斷放多少只蟲,正常情況下一棵樹放三五十只蟲,如果放多了,就得把蟲抓下來,放到筐里,轉移到另外的樹上。周圍總要留幾棵空樹,以備不時之需。如果蟲兒沒有足夠的葉子吃,它會自行爬到別的樹上,或者是爬到地上,有的爬不上樹的,就在草中提前結繭了,但是非常小。這種情況叫做“跑坡”。這時的蟲子身上長刺,抓在手里肉乎乎的,它還會用腦袋甩你,左右撥拉你。
蟲子在樹上吃葉的時候,正是鳥多的季節(jié),有很多是南方來的候鳥。所有的鳥都是蠶的天敵,松鼠也是,還有八腳蟲,它身上的針能把蠶扎死。這些鳥該怎么對付呢?由于國家政策,不許養(yǎng)黑槍,就得用人來放鞭炮,敲盆子,大聲呼喊,把鳥嚇走。要不,鳥落在樹上梆梆梆一會兒就能把蟲子吃光。白天晚上,無論刮風下雨都得巡山,風大容易把蟲從樹上刮掉下來。下雨時蟲子多是躲在樹葉背面,刮風時就躲在樹枝背面。有時還要防著附近頑童偷蠶蟲,回家用油炸——非常好吃,肉筋一樣有咬頭。
在山上要搭個窩棚,能住人,能做飯的。先準備十多根竹子,劈成兩半,一塊十多米的塑料布,先每隔一米打根木樁,圍成長方形,把竹披子綁在相對的兩根木樁上,彎成半圓形,在其頂點處拉一根橫桿固定,把塑料布鋪在上面,窩棚兩面挖出一鍬深的溝,把塑料布兩邊放溝里,用土埋住,踩實。再在窩棚兩側打幾根木樁,從棚頂拉上繩,繃緊,系死。這樣刮風時棚頂就不會被掀開了。窩棚的其他兩面,一面堵死,另一面做成門。
做飯、睡覺都在窩棚里面。地上很潮,需要搭起離地一尺來高的板鋪,也鋪上塑料布防潮。帶了煤氣罐和炊具。沒有氣罐就得搭灶臺。山下有一條小河,叫諾敏河,可以取水,有一里多路,山上有山泉,還有蘑菇,雞腿菇、鴨蛋黃、油蘑、榛蘑。山上和河里的水都挺清亮,直接可用。大哥認識附近一處養(yǎng)狐貍的人家,就去他家的井里打水,用自行車馱著塑料桶來回,路上經常能看見野兔。附近沒有人煙,十來里路之外才有村落。這座小山方圓六七里。主食主要是米飯,有時下山買點青菜。早上先在山上巡視一番,回來做早飯,飯后再去巡山,周而復始。晚上照明用蠟燭和手電。夏天天黑得晚,有時就用不著照明。
等掛繭的時候,用手或者剪子把蠶繭取下,裝在編織袋里。那年大哥收了三十多袋蠶繭,運回縣里家中。一家三口用剪子把蠶繭剪開,把蛹倒出來,繭殼再裝到編織袋里,蠶蛹則拿到市場去賣。割繭取蛹的時候正是九月中旬,天氣很熱,一邊割,蠶蛹就一邊變成蛾子,到處亂飛亂爬。有時侄女就到處抓,把翅膀剪下,用油炸著吃,自有和蠶蛹不同的滋味。最后結算,沒賠沒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