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張床的每個枕頭下面,都放著一罐睫毛膏。六個姑娘先把口水吐在罐子里,用牙簽攪拌煤灰直到成為粘稠的黑色膏狀物。然后她們把眼睛睜的大大的。”
歐洲人的“奧斯卡”
筆觸陰冷的赫塔#8226;穆勒獲諾貝爾文學獎與奧巴馬獲諾貝爾和平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考量指標。盛名之下奧巴馬的獲獎更像是對尚未徹底施展的政治生涯的一種期許,而穆勒筆耕不輟獲獎后卻還有不少學者在問,穆勒是誰?美國文學評論的領軍人物詹姆斯#8226;伍德直言自己尚未看過她的作品。
看沒看過,這不是問題。美國從來不是諾貝爾文學獎的關注中心,在評委的眼中,美國太過孤立和偏狹。在過去十年的諾貝爾文學獎中,只有一個非歐血統的作家——法裔華人高行健。盡管2003年的庫切是南非作家,不過文學底子仍然根植于歐洲傳統。即便是高行健,也是去了歐洲變換身份之后獲獎。其獲獎作品《靈山》亦非在國內發表,而是放在諾貝爾文學獎評委眼皮底下的歐洲。
有人評述諾貝爾文學獎,專從于發掘那些并不為人熟知的“偉大作家”,似乎才是評委們最想做的事,“人們總是以為老K以上的角色才能稱王,但在這類牌局里,一個普通的J往往可以成為贏家”。如果說猜測諾貝爾文學獎花落誰家是一局殘忍的“俄羅斯輪盤”,說出諾爾文學獎落地何方則是十拿九穩。1901年至今,各大洲獲獎人數分別是歐洲79人、美洲17人、亞洲4人、非洲4人、大洋洲1人,歐洲人的中獎率高達75%,幾乎是一場歐洲人內部的分配游戲。
作為評選人之一的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常任秘書長彼得#8226;恩格倫德的一番話可謂最佳注腳:“我不認為我們尋找歐洲人得獎是個問題,但我們的確有這個傾向。歐洲人比較容易對歐洲或以歐洲傳統為基礎所寫的文學有深刻體會。這才是諾貝爾文學獎真正的問題所在?!睔w根到底諾貝爾文學獎不過是歐洲人的“奧斯卡”。
文學獎的政治色彩
梳理近十年的諾貝爾文學獎,還透露出一些信息,在首肯歐洲作家的創作具有杰出的領先價值之余,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委又出現了新的復興歐洲文化的意愿,這有些接近于英倫三島的“日不落”情結。
在“歐洲中心論”前提之下,近十年的諾貝爾文學獎頻繁地注入了一種“政治色彩”,青睞某些致力于描述反抗強權高壓的作家。
英國作家薩爾曼#8226;拉什迪所認為的20世紀下半葉最偉大的歐洲長篇小說家格拉斯是近十年諾貝爾文學獎的開局。通觀格拉斯的作品,政治性是其作品的靈魂?!惰F皮鼓》、《狗的歲月》無不是反感和嘲諷納粹極權統治,以及其統治之下德國人表現出來的庸俗市儈、怯懦順從的小市民性。格拉斯本人是二戰后西方文壇中少見的具有強烈政治意識、政治參與熱情,并用文學的方式自覺地進行“召喚式應答”的作家之一。
那么伊姆雷呢?諾貝爾文學評委會鄭重其事地評述:“凱爾泰斯在其作品中探索了這樣的一種可能性,即個體的生命和思想能不能存在于一個人們幾乎徹底地屈從于政治強權的時代。他的作品的主題連續不斷地返回到給他的生命帶來決定性影響的奧斯威辛經歷之中。對于凱爾泰斯而言,奧斯威辛并不是存在于正常的西方歷史之外的一個例外事件,它是現代生存方式中人類墮落的最為根本的真實表現?!?/p>
在2002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授獎儀式上,伊姆雷對諾獎評委們的選擇做了回應,在其所做的《尤里卡,我找到了!》的演說中,他表示:“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我們從這一點該如何走下去。#8943;#8943;奧斯威辛的真正問題是它確實發生了,是一個無論處于最好的還是以最壞的愿望都無法改變的事實#8943;#8943;毫無疑問,奧斯威辛之后我們變得更加孤獨,我們必須以一種堅持不懈而又看不見的倫理學的勞作一天接一天地創造出我們自己的價值……我們能否意識到奧斯威辛當是一個最低的臨界點,之后得有偉大的認識?那便是對自由的渴望,這種渴望以更多更豐富的內涵充盈著我們的生命,讓我們為這一存在而擔負起責任。”
其后的庫切、耶利內克無不清晰地表現出,諾貝爾文學獎百年之后給自己確立的路標——反對專制、平等、自由、和平。在這樣清晰的意識形態取向承襲之下,赫塔#8226;穆勒的獲選自然有了諾獎的“合法性”。
文學獎“喜歡背叛祖國的人”
穆勒來自羅馬尼亞西部的少數民族家庭,父親在二戰中德國黨衛軍服役,母親被流放烏克蘭勞改營四年。穆勒本人在大學期間就曾加入一個反對極權統治的作家團體,后來工作時期拒絕與秘密警察合作,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說經過刪節才得以出版,全稿是在德國外交官的幫助下在德國出版,這樣的背景正是為諾獎評委們量身定做。
在移民到德國之后,穆勒在一次采訪中表示:“我有義務寫下那些令我擔憂的事情,寫下那些無法讓我平靜的事情。”
但作為文學的獎項如此青睞喜歡描述掙扎于政治之下的作家,已經引發了諾獎“政治化”的爭論。李敖就說過,諾貝爾文學獎喜歡背叛祖國的人。
世界最知名的文學獎項評選中凸顯出來的意識形態的“熱衷”像極了表面溫順中庸的中國人快感于《水滸傳》中嗜殺和《三國演義》里利用權謀操作的群體性大殺戮,體會那種“如夢者忽醒,如迷者忽覺,如仆者忽起,如病者忽蘇”般的痛快。反差之下,只是希望諾貝爾文學獎熱衷的這種“背叛快感”不要變成糾結其身的唯一需求。
對于法裔華人高行健于2000年獲諾獎,本身則當別論,其獲獎經歷更像一出充斥著曖昧情節的“情色”小說。1987年之前,高行健的作品在國內遭到冷遇,這恰恰是為諾獎提供最佳劇本的開始。1987年被公派出國交流后,高行健滯留法國不回,隨后公開宣傳自己在國內受到政治迫害,并開始打造自己的被迫害形象。在其后的每次政治波瀾中,高行鍵都不失時機地展示自己以博取西方文化界的眼球。其后他寫的《靈山》絕不拿到國內發表,用意很明顯,即保持自己的受迫害形象,與此同時,各國漢學家卻能頻頻得到他的贈閱。難怪有人表示,高行健的出走其實是一個精心設計和嚴格按照標準運作的“諾貝爾工程”。
對于我們向往已久的諾貝爾文學獎,旁人已經贅述太多,其實在卸掉國人有些偏執的“奧斯卡”情節和諾獎評委或多或少的歐洲沙文主義“壁壘”外,魯迅先生在幾十年前拒絕諾獎提名的一番話更能讓我們釋然:“諾貝爾賞金,梁啟超自然不配,我也不配,要拿這錢,還欠努力。世界上比我好的作家何限,他們得不到。你看我譯的那本《小約翰》,我哪里做得出來,然而這作者就沒有得到?!鸬渥詈貌灰砦覀儯l也不給。倘因為黃色臉皮的人,格外優待從寬,反足以長中國人的虛榮心,以為真可以與別國大作家比肩了,結果將很壞。……倘這事(獲諾貝爾文學獎)成功而從此不再動筆,對不起人;倘再寫,也許變了翰林文學,一無可觀了。還是照舊的沒有名譽而窮之為好罷?!?/p>
編輯|滕虓tengxiao@semg.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