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寫小說，掙大錢

2008年，盛大集團將三家著名原創文學網站——起點中文網、晉江原創網、紅袖添香網收歸旗下之后，組建了盛大文學有限公司，成為國內原創文學界的標志性事件。一個靠網絡游戲發家的娛樂媒體企業染指文學，這是否意味著:文學其實具有極大的商業空間?同時也讓人質疑:網絡文學是文學、娛樂，抑或僅僅只是商業?

網絡文學的輕舞飛揚

網絡文學是從一本名叫《第一次親密接觸》的網絡小說開始為人所知的。“輕舞飛揚”和那個風花雪月的故事成就了痞子蔡，也第一次讓人知道:網絡原來可以隨意發表自己的大作。網絡文學一夜間“千樹萬樹梨花開”。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蕭鼎的《誅仙》、天下霸唱的《鬼吹燈》、寧財神和李尋歡等人的小說一茬茬地走紅，又一茬茬地衰落。

眼下最熱的網絡文學作者叫“我吃西紅柿”，近兩年寫了《寸芒》、《星辰變》和《盤龍》3個長篇，幾乎每月都穩居各大搜索引擎排行的前十位。這個落腳在起點中文網的網絡作家，每年從該網拿到的分成接近200萬元，他的玄幻類小說《星辰變》被改編成網絡游戲，光版權許可費就高達100萬元。他因此被認為可能是2009年網絡寫作的最大贏家。

網絡文學的走紅與文學網站的風生水起密切相關。中國目前最知名的原創文學網站除了起點中文網、晉江和紅袖添香，榕樹下、天涯、西祠胡同等都聲名遠播。而盛大旗下這三家網站構成了中國最大的網絡原創文學平臺。

這些網站有一套穩賺不賠的商業規則。一般，它們上面發表的小說，前面15萬到25萬字都可以免費閱讀，后面章節則按照每千字3分錢收費，高級會員享受每千字2分錢的優惠。2分錢對網絡消費者來說不過是個小錢，可2億多網民的龐大潛在用戶基數，讓2分錢有著驚人的利潤空間。據盛大文學CEO侯小強估算，盛大文學旗下三家網站，僅充值消費每天就接近25萬元，2009年依靠2分錢堆積的方式，營業額有可能過億。

文學網站除了閱讀收費，還有很大一部分廣告收益，眾多消費品品牌都很認可網絡小說讀者的消費潛力，2009年盛大文學光額外的插入廣告就將達到1500萬。除此之外，將網絡文學的版權轉賣給傳統出版社，也能再賺不少錢。

寫作者賺錢主要靠網站給稿費，一般有兩類:一類是網站按千字20元至幾百元不等的價格買斷作品，不管讀者多寡，寫作者拿固定報酬。另一類是分成，讀者付的閱讀費由作者和網站對半分賬;每個月寫作字數達到6萬后，就可以每千字再拿4厘錢的完本獎勵;一旦成為排行榜上的熱門，還可以再拿到一筆額外獎金。基本上一位作者只要每天更新3000字，并且保證穩定的讀者群，每個月賺1萬元并不難。

作家還是寫手?

網絡作家也許是一群有點神秘的人物，他們在網上極度活躍，但私底下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們非常低調，作品署名多用網名。與傳統作家熱衷寫作的榮譽感不同，他們更加務實，更愿意把應酬的時間花在寫作上。“我吃西紅柿”在網上大紅大紫，但除了起點中文網負責匯款的財務，幾乎無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他是“85后”，拒絕參加一切拋頭露面的活動。

他們的另一特點是高產。“唐家三少”張威是起點中文網的“白金”作家，以寫玄幻著名。他每天寫字6到8個小時，一天寫9000到1萬字，一年300萬字，365天不休息。他的小說都是超長篇，動輒二三百萬字。網民稱他為“抽筋手”，傳言“有一個加強連在幫他打字”。

另一位網絡作家任怨，白天做軟件寫代碼，晚上寫小說，每天更新三四千字。他寫了4本書，字數最長的有160萬字。他在起點中文網上有2500萬讀者，基本上一年一本書，但這個速度在小說界只能算中等，因為有不少作者同時寫幾本書。

這些故事是怎么寫出來的?張威說基本靠“想象力——當然也結合現實”。他的靈感，有時就來自小說和電視。一次，從電視里聽到“雌雄大盜”4個字，就被他衍生成了一個180萬字的故事。他的故事全是編的，但邏輯嚴密，自成體系，看起來很像有科學依據。他寫作遵循“三不沾”原則:不沾政治，不沾陰暗，不沾色情，更不會去影射現實。為了讓讀者看得舒服，顯得專業一點，他有時候也會去查資料。比如寫《琴帝》時，張威買了不少有關古琴的書，書里的內容就作為知識點放在了小說前幾章。

網絡作家寫作，有的是為了一種文學理想，有的是為了打發時間，有的是自娛自樂，但更多的是為了掙錢。

任怨說自己“很喜歡創作的感覺”，不過支持他寫作的最大動力卻是稿費。他擁護分成制:“6萬字要求并不算高，基本上每個選擇分成制的簽約作者都可以拿到2分錢里的1分4厘。一部月訂閱破萬的作品，作者每月收入就超過2萬元。在人氣榜上位居前列的‘我吃西紅柿’光稿費就拿了十幾萬。”任怨的稿費已經超過了工資，如果沒有盜版網站，他的收入會更高。

張威定義自己“就是個普通作者，給大家帶來快樂，并以此為職業，沒想過要流傳千古”。自己和傳統作家雖不一樣，但也并沒有本質的不同，文學最重要的是有足夠的讀者。“你寫的東西再好，放在箱子里沒人看，能算是文學嗎?”每年7位數的收入，在他眼中，“也就是個溫飽”。他說自己寫作是為了溫飽，不是為了理想。

網絡對傳統作家也有誘惑。網上寫作的巨額回報，較大的自由表達空間，吸引他們向網絡文學靠近。目前，海巖、都梁、周梅森、蘭曉龍等17位作家已加盟起點中文網，余華和王朔也打算在2009年嘗試網絡寫作。“網絡文學可以是多么嚴肅又富有創造性，只要點擊一個按鍵，就幾乎能同時供大眾閱讀。”中國作協副主席張抗抗如此感慨。

2009年8月，由起點中文網舉辦的歷時一年的“30省作協小說巡展”圓滿結束，傳統作家與網絡成功實現了一次“親密接觸”。

文學價值還是商業價值?

網絡為所有人的寫作提供了一個平臺，讓許多人才脫穎而出;但網絡文學的良莠不齊，也使傳統文學評論家指責“網絡文學=垃圾文學”。網絡文學的主流題材為玄幻、搞笑、商戰、言情和穿越小說，大多以構思巧妙、情節刺激取勝。“我用一晚上讀完了這本書”，許多網絡熱門書都是以這樣的話語開始他們的評論。

有人覺得這很正常，體現了現代快節奏社會中年輕人的需求。成功出版過《明朝那些事兒》和《盜墓筆記》的沈浩波明確表示，“受人歡迎的小說就是好小說”。天涯社區文學主編樸素眼里，紅起來的網絡文學絕大多數文筆、思想俱佳，能在浩如煙海的網絡文學世界里成為“鳳毛麟角”，的確下了真功夫。

對書商而言，在網上淘到一本好小說，就意味著出版成功了一半。沈浩波毫不諱言，“選擇網絡圖書出版的最大判斷標準就是其商業價值。”

對寫手們而言，點擊率是決定其作品能否收費閱讀和出版的最重要依據。有些寫手，點擊率一高就四處找出版商，“碼字的人越來越多，能寫出好東西的人越來越少”。而過高的更新率，也讓寫作變成了體力活。“每天醒了就寫，做夢都是故事。”有寫手為自己成了金錢的奴隸而深感憂慮。

網絡以其便利服務了寫手和讀者，也服務了盜版商。《鬼吹燈》在起點網上更新不到半個小時，就出現了手打版，還有盜版書商搶在正版小說發行前，自己請人續寫一個大結局或讓書未寫完就出版，極大地損害了網絡文學從業者的利益。

諸多質疑和問題也難以阻擋網絡文學青春的步伐。盛大2009年已打算投入8000萬元來擴張旗下三個文學網站，鞏固盛大文學作為寫作平臺的地位。盛大文學CEO侯小強說:“我們想讓更多人意識到可以回到閱讀這個最古老的娛樂方式上來。”

資料來源: 《三聯生活周刊》、

《南方人物周刊》，何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