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讀過一首北宋林和靖的《山園小梅》:“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黃昏月下,那靜謐的意境,朦朧的月色,疏淡的梅影,縷縷的清香,長時間令我心馳神往?對梅花的心儀,一直伴我度過了年年月月。
初春的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沐浴著靡靡細雨,我來到梅林鎮的梅林村,只見青山寂寂,流水潺潺,翠竹婆娑,梅樹素雅,遠遠就能聞到縷縷梅香。一進村里,就仿佛進入了梅花的世界。橋畔、窗前、籬下,那千百株梅樹箭鏃般的昂揚,樹上宛若蒼穹撒下的鵝毛雪般的梅花,密密匝匝、重重疊疊、你擁我擠、堆銀砌玉;還有那或含苞如紅糝掛樹,或怒放如聚霞照空,寒香冷蕊,成團成堆,如“粉胭嬌入座”、“濃淡巧涂腮”的美女。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我怎么也無法領略梅花盛開時,那萬朵怒放如波濤般洶涌的氣勢。這等景致怎不叫我為之驚異?!
梅林村地處南靖縣西北邊陲,這里山巒蜿蜒起伏,雙水貫穿其中,兩條溪水均是東來東往,俗稱獅象把水口,鐵扇關門,看不見流水的出口處,堪稱地理一絕。元朝至正末年,魏氏族人從寧化縣石壁溪徙居這里,便種植梅樹。幾百年的繁衍生息,梅林的魏氏族人在這疏影橫斜的梅樹下、清清淺淺的溪流旁,建起了一座座美麗的土樓家園。清晨,梅林煙霧飄渺,忽隱忽現的土樓像是披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又像是一座座海市蜃樓,讓人目不暇接。
梅花曾是梅林人生命的一種托付,每當點點或紅或白的梅花昂然盛開時,梅林人的臉上露出笑靨就像梅花一樣燦爛。梅花怒放,十里芬芳,梅林也由此而得名。是呀!幾度走俏的梅子,曾托起梅林人心中的夢想。
尋梅的步履在梅林村的樓前屋后穿梭,雨中的梅花或許更給人一種神清骨秀、高潔端莊、幽獨超逸的感覺。當我從一株梅樹前走過,忽然一陣風吹來,梅花紛紛灑落在我的身上。我深深地吮吸一口,那醉人的清香沁人心脾,久久不散。在這山坳里,梅花不需要陽春的熙日薰風,而是在天寒地凍之時,采天地之正風,萃水土之精華,傲霜雪而怒放,可謂孤稟特立,豐標高舉。
當我在心中默默地為“瘦梅”不瘦的清剛氣質所陶醉時,忽然有幾只報春的鳥兒從梅樹上空掠過,它們是梅花的知音、梅林人的知音嗎?梅林人是多么希望梅樹結出的青梅,能讓他們落地的汗滴濺起“優美的回聲”呀!曾幾何時,梅子風光不再,梅林人在一陣嘆息過后,沒有像恨自己不爭氣的生辰八字那樣恨梅花,而是像愛自己的子女和自己的生命一樣悉心呵護著梅樹……徜徉在梅林村,吮吸著清幽的梅香,我為梅林人不因梅子的“貴氣”而喜梅,也不因梅子的“歉賤”而棄梅,以至梅花依然在梅林這片寧靜的土地上綻放。每當花開時節,梅林香雪成海,那艷麗的色彩、濃郁的芳香、婀娜多姿的風韻無不讓人流連忘返。
揖別梅林,揖別梅園,我想起陸游在《卜算子#8226;詠梅》一詞中吟道:“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梅花那純潔自愛、不入俗流的高貴品格,不正是梅林人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