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之妥協

11月1日，北京突降大雪，鵝毛紛飛，行人斷魂。原本計劃國內首部跑酷電影《玩酷青春》當天殺青，卻被這場曼妙的大雪改變了氣質。上午10點鐘，劇組得到通知，跑酷官方決賽因天氣原因造成的安全問題取消。毋庸置疑，本應人頭攢動的現場將不復存在。就在前一天，從全國各地蜂擁而來的眾多跑酷愛好者，和那滿滿當當激情昂揚的現場觀眾們，是雇多少個群眾演員都演不像的。若是等天氣，時間呢?場景呢?演員配合呢?攝影燈光器材呢?更何況，預算呢?十分鐘后，導演拍板決定，拍攝計劃不變，借雪勢，改雪戲。

劇組出發了，幾年未遇的大雪讓我們震撼了，不可思議的美。沒登上黃山，卻看到了霧凇;沒去到北歐，卻走進了童話世界。都城北京一夕之間脫掉了國慶時穿上的彩衣，變得如此素凈、如此深沉。傍晚，電影按計劃順利殺青，造型收拾呂麗萍上兩場戲的短袖時說:“導兒，這片子剪出來太牛了，誰敢說我們不是跨季拍攝?”導演用手搓搓凍得發紅的臉，“這雪，倒讓結尾有了內勁兒。”是啊，美得我們冒泡。《梅蘭芳》拍攝時大雪姍姍來遲，單為造雪景，還白花了幾十萬呢。

孔子曰:“因地制宜，因材施教。”這老祖宗的教誨咱不敢忘，咱也沒錢忘。怪不得老外總說中國人聰明，而我們總覺得老外笨，一根筋。盧卡斯拍《星球大戰》，就為了達到各類詭異外星人和演員同在一起又不別扭的大量特效鏡頭，逼得工程師專為這部電影發明了兩個軟件，一個叫PS，一個叫非線性編輯。星戰電影系列，自然影響巨大。但這兩個軟件及其衍生作用更是不用多說，并直接將電影技術帶到了工業化時代。如果當初《星戰》是部中國片，特效師一定會說服導演，差不多找演員戴個頭套就行了。導演和投資人也會互相說服，重要的是戲，得因地制宜。也許我們還能看到一部故事情感不錯的《星戰》，可是這兩個軟件的問世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想辦法轉化困難，學著聰明點，在妥協里找出口，一向是中國電影的強項。我們的劇本向投資妥協，我們的投資向流行妥協，我們的流行向市場妥協，我們的市場向網絡妥協……據說，吳宇森在好萊塢拍《風語者》時，曾經和爆破師爭執的不可開交。因為遭遇地形問題，炮彈的軌道和落點成問題。身為導演的老吳意思是不行就換地兒。而堅守職位的一干特效組堅持己見，認為這景既然選了就是導演的第一選擇，他們愣是給鼓搗出一套方案，解決了問題，超完美的拍了那個鏡頭，這下吳導心服口服。磨練過的吳宇森這才開始舍得花錢，敢想大的，帶著團隊回到中國，把三國中最難拍的《赤壁》折騰成上下集，賺了個盆滿缽盈，圓了自己多年的夢。要知道現場那三臺膠片機同時轉著，多少人心疼的想越權喊卡。

常年磨劇本，常年談項目，我特別清楚，中國電影圈的悲涼是，能替投資人省場景的，才是好編劇，能替投資人省預算的，才是好制片，能替投資人不要錢拉來明星客串的，才是好導演。要求藝術理想，個人風格，那去拍地下電影好了，還不是一樣得向國外電影節的口味妥協。

捋捋今年的國產片。最牛的《建國大業》，典型的主旋律向商業妥協，明星向中影妥協;《風聲》絕對是大銀幕向小熒屏的諜戰劇收視妥協。被《狼災記》的聳動片名騙進影院卻一連打瞌睡的觀眾們，你可知道，這是田壯壯的藝術電影向宣傳妥協;至于同期上映的《麥田》則不知道是演員向憋屈妥協，還是導演不知道向什么妥協。以此類推，《秋喜》向《風聲》妥協，王晶用《零零狗》向《零零發》妥協，《追影》向吳鎮宇個人魅力妥協。《倔強的蘿卜》改名叫《倔強蘿卜》向《瘋狂的石頭》妥協……

不是說以上這些片都不好看，自然是良莠不齊，妥協到位的，當然能名利雙收。可話說回來，電影雖說是遺憾的藝術，但絕不是妥協的藝術。中國人本來就謹言慎行，儒家思想禁錮著我們，做人要中庸，差不多就行了。別忘了，電影本是舶來品，它要的不只是空間，而是能夠釋放靈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