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瑞克傳奇

他終于明白了那幾夜野狼的嗥叫對于瑞克有著多么特殊的意義，臨去前瑞克含淚凝視自己意味著什么:瑞克骨子里就是一頭野狼……它終將放棄這一切，義無反顧地重回荒野，那里才是真正屬于瑞克、屬于一頭野狼的世界。

38歲的克里夫·夏恩是美國民間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科考隊的一名隊員。2007年夏天，他所在的科考隊出發到條件極為艱苦的加拿大溫哥華島，進行為期兩年的北美野生哺乳動物的科研考察。在一次野外探險中，克里夫與愛犬瑞克遭遇了兇狠的偷獵者襲擊，瑞克為了保護主人一度失蹤。就這樣，一段情深義重的人犬傳奇由此展開——

意外失蹤

克里夫是科考隊中一個考察小組的組長。由于荒野里有未知的危險，所以每個人都會帶一只勇猛的防御犬做伴;在考察隊里的六條防御犬中，克里夫的犬搭檔“瑞克”出類拔萃。瑞克是一頭3歲的公成犬，身體強壯，胸部肌肉厚實，矯健的身體上覆蓋著濃密豐厚的深灰色被毛，和臉部純白的長毛相映成趣，一眼就能被輕易認出。

克里夫其實不是瑞克的第一任主人，兩年前上一任科考隊的山姆離開加拿大的時候依依不舍地把它留下來，鄭重托付給好友克里夫。說來也怪。瑞克不但外表上卓爾不群，性格也遠較其他5個同伴勇猛兇悍。其他的狗一看見瑞克就露出隱隱畏懼的神情。瑞克對主人分外忠實，克里夫單獨探險時，有瑞克相伴心里就會踏實很多。

春末夏初的一天，克里夫帶著瑞克沿著一條全新的考察線路出發探險。正午時分，他們正準備休息一下，突然，不遠處傳來兩聲悶響，竟像是槍聲，瑞克立即尋聲追去。克里夫一下跳起來，同時他后腦勺猛地遭到重重一擊，倒了下去。在意識即將模糊的那一刻，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了兩個偷獵者!耳邊瑞克熟悉的叫聲越來越近，偷獵者驚呼了一聲，嘴里罵罵咧咧地把獵槍端起來。克里夫用盡全身氣力大喊了一聲:“逃，瑞克，快逃……”

當克里夫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已經躺在考察隊的越野吉普上了。原來偷獵者的槍聲驚動了湊巧在附近巡邏的警察，偷獵者落荒而逃，但趕到的警察并沒有見到瑞克。

回到駐地后，克里夫不等頭上傷勢全好就急不可耐地出去尋找瑞克。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一直到兩個半月之后，克里夫才漸漸接受了瑞克已經不在的事實。兩年來和自己形影不離的瑞克，勇敢忠誠、魯莽可愛的瑞克，已經永遠離開了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現身救主

半年后的一天，克里夫和索洛一起出發進行一次野外考察，因為路程較遠，預計完成考察任務需要三到四天，他們開著吉普，帶著足夠的干糧和飲用水，隨行的還有索洛的忠實伙伴——一條結實剽悍的捷克狼犬。

第一天的考察非常順利，快天黑的時候，他們居然發現了有駝鹿的蹤跡。這可是考察隊長久以來一直想要證實的推測——在加拿大西北地區也有野生駝鹿的存在。搜集到切實的證據，將是非常有價值的考察結果。第二天一早，兩人正準備出發，突然發現油箱上不知什么時候，被沿途尖銳的石頭劃出兩道深痕，油箱里的汽油幾乎全漏光了，而預備的汽油最多只夠一天半的路程。克里夫迅速判斷了一下情勢，決定由索洛開車回營地修車并加油，自己趁熱打鐵，步行跟蹤駝鹿，以免耽誤時機，失去千載難逢的機會。

索洛猶豫著囑咐克里夫千萬注意自身安全，并把自己的狼狗留下來陪伴他。車子發動了，克里夫看見狼狗戀戀不舍地沖著自己的主人狂吠，笑著一拍它的后背，把它趕上了車。“不要和自己的主人分離，哪怕只是短短一天!”

目送吉普車消失在遠處，克里夫則繼續沿著昨天的發現前行。駝鹿是種非常狡猾的動物，天性多疑，善于偽裝保護自己，甚至會繞圈子掩蓋自己的足跡來擺脫天敵的追蹤。幸虧克里夫經驗豐富，一路跟隨。

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克里夫看看手表，打算再往前跟一個小時就找個安全地方扎營休息。就在這時，他的脊背上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下意識地回頭一看:離自己不到十米的距離，站著一頭野狼，正瞪著眼睛死盯著自己!

克里夫頭腦里“轟”的一聲，頓時明白自己已經深陷險境。這些野狼天性殘忍好斗，嗜血成性。最可怕的是它們向來以群族為單位生活，每群狼都有一個頭領，群狼依照頭狼的命令行事。野狼是哺乳動物中智商很高的一種，在追捕獵物的時候非常耐心狡猾，獵物逃它們就追，獵物停下，它們也停，始終保持十米左右的距離，一直拖到獵物失去耐心，耗盡體力，才會突然之間發動最后的攻擊，往往一舉制勝。

克里夫驚恐之下，慌不擇路地鉆進一片矮小的灌木林，誰知那頭野狼如影相隨，不緊不慢地跟著進入。野狼慢慢跟過來，扭頭朝身后嗥叫了兩聲。克里夫明白這是向它的同伴發出圍攻的信號，等到群狼趕到，自己絕無生機。他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穩定情緒，迅速搜集了一大堆灌木枯枝，在周圍圍了一個小圈。不到5分鐘，野狼大部隊趕到了，有近十頭野狼漸漸圍攏，眼睛里露出饑餓的兇光，有的還露出尖利的長牙，饞涎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克里夫慌忙掏出打火機，狼最怕火。靠著這一堆枯枝可以支撐一兩個鐘頭。現在只希望索洛能盡快趕來!正在此時，狡猾的頭狼似乎識破了克里夫的意圖，迅速地猛撲上來，克里夫用右臂一擋，頭狼的利爪頓時抓破衣袖，留下幾條血痕。要命的是拿在手里的打火機也脫手而出，落在好幾米遠的地上。頭狼低嗥一聲，身后的狼群開始慢慢逼近。克里夫掏出小手槍當機立斷打中了最前面的兩頭狼，當再想瞄準頭狼時，慌亂中居然卡膛了。離他最近的一頭狼一躍而上，尖利的牙深深陷入他左腿的血肉中，克里夫疼得大叫了起來。

就在這危急關頭，狼群中突然沖出一道身影，以閃電般的速度猛撲向攻擊克里夫的那頭同伴，一口咬住了它的脖頸。這一下不止狼群，連克里夫也大吃一驚。那身影一擊成功后立即護在克里夫之前，面朝群狼高聲長嗥。克里夫驚疑不定，仔細打量它——竟是瑞克!克里夫驚喜萬分，瑞克朝他低聲吠叫，示意他爬上樹去，自己則守在樹下。群狼明顯憤怒了，它們不能容忍背叛和挑釁，在頭狼的指揮下咆哮著輪番上陣，和瑞克展開生死廝殺。

瑞克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靜候著狼們的到來。最勇敢的一只向它直直沖來，像閃電一樣，瑞克跳了起來，猛地一口咬住了對方的脖子。又有三只過來，但是一只接一只地退了回去。瑞克此刻已是傷痕累累，精疲力竭，它的耳朵、肩膀和左腿都被咬傷，后臀生生地被撕下一塊肉，鮮血淋漓。

克里夫拖著傷腿不知哪來的力量，跳下樹來，撿起一根較粗的樹枝站到了瑞克身邊。瑞克靠近他，親熱地用受傷的身體挨擦他的右腿。克里夫蹲下身來激動地摟住瑞克的脖子，人和狗都完全明白，他們不會再看見明天的太陽了。頭狼趁這個空當猛沖向克里夫的左側，瑞克用盡最后的力氣一躍而起護住了克里夫的左腿，但來不及躲避頭狼的利齒，被它一口狠狠地咬住了頸項要害!克里夫像瘋了一樣，拼命把頭狼趕開，抱住奄奄一息的瑞克。它的頸部鮮血直流，身體也軟軟地失去了力氣。克里夫傷心絕望地大叫一聲，正試圖全面攻擊的狼群被這樣的氣勢嚇得一怔。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槍響，那是索洛在鳴槍示警!

回歸荒野

利用吉普車上的獵槍成功驅散野狼之后，索洛和克里夫趕緊抱起奄奄一息的瑞克全速返回基地。及時的救治終于讓瑞克脫離了生命危險，整整趴了一個月才逐漸恢復過來。

失而復得的愛犬居然在生死關頭奇跡現身，拼死救了主人的性命!這個近乎傳奇的故事讓瑞克在科考基地揚名，就連遠在美國本土的科考同事都紛紛發來郵件。唯一遺憾的是好友山姆去了西非工作，一時聯系不上。等到瑞克完全康復，已經是兩個月后了。

克里夫對瑞克加倍寵愛，人和犬幾乎24小時同進同出。每當他帶著瑞克經過基地的防御犬宿舍時，所有犬都會低下腦袋。表現出不安和恐懼的情緒。沒錯，在野外生活了大半年，瑞克全身上下都增添了一種野性，包括它的眼睛里，桀驁兇猛的神色都時時可見。阿拉斯加雪橇犬本來就是從野狼馴化過來的犬種，這些返祖現象并不稀奇。

瑞克回來將近3個月的一天晚上，一陣悠遠凄厲的嗥叫從遠處的樹林里隱隱傳來，是野狼!克里夫渾身打了個哆嗦，一下子坐起身來，轉頭看見瑞克也早已從睡夢中驚醒，警覺地豎起耳朵，專心聆聽著荒野深處的嗥叫。

一連幾夜，凄厲的野狼叫聲準時出現，克里夫和隊員們做好了嚴密的防護工作，就連睡覺都把手槍放在枕頭下，以備不測。9月末的一個深夜，克里夫莫名其妙地從睡夢中醒過來，瑞克正站在床頭凝視自己，亮閃閃的綠眼睛里似乎充盈著淚水。

還沒等克里夫反應過來，瑞克掉轉身子，快速決絕地沖出帳篷。克里夫大喊一聲，赤腳跟著追了出去，微微的星光下只看見瑞克輕車熟路地穿過沉睡的草地，像一道閃電一樣迅疾而平靜地猛沖過樹林。很快消失在遠處的荒野中。

瑞克為什么要再次離開自己?它到底要去哪里?克里夫根本不知道，但有一點他心里非常清楚，瑞克絕對不會再回來了。他緊緊攥著拳頭，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熱淚。

兩個月后克里夫接到了好友山姆從美國打來的電話，“嗨，我看到你的郵件了，這次是瑞克自己跑了?唉，也難怪，野狼的天性，最終還是要回到荒野里去的……”“什么，瑞克是一頭狼?!”克里夫驚跳起來。山姆第一次詳細向他解釋了瑞克的身世。原來瑞克的父母都是正宗的阿爾岡金野狼，它剛出生不久，父母就雙雙死在偷獵者的槍下，當時山姆隨著反偷獵警察拍攝記錄片，于是把它帶回了基地收養起來。他離開基地的時候走得匆忙，也是怕克里夫會因為瑞克的特殊身份而有所顧忌，就沒有詳加解釋。沒想到瑞克成年之后演繹了這樣一個富有戲劇性的傳奇故事，他原本以為和人類朝夕相處會讓瑞克徹底馴化，沒想到雖然瑞克忠誠不渝，最后還是選擇了回歸荒野。

克里夫放下話筒，心潮澎湃，激動難安。他終于明白了那幾夜野狼的嗥叫對于瑞克有著多么特殊的意義，臨去前瑞克含淚凝視自己意味著什么。瑞克骨子里就是一頭野狼，它天性里有的是狼的野性和尊嚴。雖然三年來和人生活在一起培養出濃厚的感情，至死都會對主人忠誠不渝，但最后它終將放棄這一切，義無反顧地重回荒野，那里才是真正屬于瑞克、屬于一頭野狼的世界。

(選自《知音·海外版》2008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