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世斌
《檔案天地》改版改革,我們又議出了一個新欄目,初步考慮,叫“揭示歷史的名詞”。這個欄目,是與王潮、張繼衛等同志交談時得到啟示。當時考慮要新設的欄目叫“一檔一議”,結果,騎著馬找馬,就找到了這個“歷史的名詞”。照此思路向前走,以后,我們會找到更多的“好馬”。《檔案天地》刊發的文章、我們檔案部門編研出的成果,應當既要有歷史的凝重,又要有一股子清新氣息,這樣,方能獨樹一幟。為《檔案天地》的改版改革,開了多次會,每次都注意選一個角度,重點談一個問題。今天,與大家重點商談一下,如何去寫“揭示歷史的名詞”。
歷史,意味著“過去”。歷史的名詞,簡單地說,就是指過去人們對某個歷史階段或對此階段發生的某種重大歷史事件所做的一種概括和稱謂。今天,我們提出“歷史名詞”這個概念,也算一個創新吧。揭示歷史的名詞,選哪些名詞作對象,如何去揭示?很值得研究,因為這涉及揭示歷史名詞的目的。目的是什么?不是為解詞而解詞,而是要從歷史的名詞里,提練出對當今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有所裨益的道理。從有裨益、有借鑒上講,我覺得,選一些新中國成立前后到改革開放這一段歷史所形成的名詞,對我們這一代人和下一、二代人,最富有教育和啟迪。所以,草選的這些“歷史名詞”,就從“解放”說起。
名詞就是名詞,但在名詞前冠以“歷史”二字,就使這個詞具有了不同凡響的意義。起碼它可告訴我們,它的出現和傳播,定有著時代的、深刻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原因;事過境遷,為什么有的“歷史”名詞至今還在使用?更容易使人思索起它的生命力之強的原因。要把它寫好,關鍵在于揭示。揭,揭開、還原歷史真實面目之意;示,用正確的觀點和翔實的資料說明它之意。應以寬大高闊的視野,縱橫交錯的思路,認真負責的態度,深挖其特有的時代蘊意,寫出歷史的凝重,引發出對現實、對后人的借鑒意義。
按照上述想法,寫“解放”,就不能不寫“三座大山”,寫了“解放”,立刻又引出了“進城”等等,順序怎么排列,大家可再議。有同志感到,寫“解放”不好把握,但我覺得,這個詞是最好寫的。如提綱所列:揭示“解放”,首先要引經據典,寫個“引喻”,說清“解”,是什么意思,“放”,是什么意思,然后可分五個層次切入正題。第一個層次:“解放”成為政治概念,最早出現中國共產黨的黨章或文件上,它直接反映了中國共產黨人革命的目的。共產黨人革命目的是什么?解放全中國進而解放全人類,為實現共產主義而奮斗。不要認為這話空洞,我認為,它確實是共產黨人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才使用“解放”這一詞。第二個層次:“解放區”的出現,使“解放”有了明確的所指。“解放”是一步步來的,是頂著沉重的兩座大山、三座大山而實現的。頭上沒有三座大山壓著,何來解放?“解放區”是實實在在的一片片區域,解放區建有人民政權,“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如果把“解放”寫到這里,你可自然想起“翻身”。人民當家作主,前提是翻身。第三個層次:“解放”演進為“解放軍”,又镕成了鋼鐵長城之意,獲得了無堅不摧的生命力。“八一”南昌起義,被我黨定為“建軍節”,但那時我軍還不叫“解放軍”,為什么后來改稱為“解放軍”?大家想一想,這里面是大有文章的。如果你再聯想到“解放前”、“解放后”、“全國解放”這些經常掛在人們嘴邊上的詞,必然會做出“解放”與共和國連在一起的結論。第四個層次:“解放”在“文革”中,被遺憾地使用在為解放而投身革命甚至流過鮮血的老干部身上,“解放老干部”,這真可說是一種歷史的酸楚和“誤會”!所以,中央對“文革”的定案語叫“內亂”,所以,要撥亂反正。第五個層次:“解放”與思想聯系在一起,成了“解放思想”,而我們黨的思想路線,頭一句話就是“解放思想”,“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實俱進”,這樣來看“解放”,“解放”將與我們黨永遠連在一起。大家知道,鄧小平同志講過,實事求是是毛澤東思想的精髓,又講,不解放思想就不能實事求是,實事求是必須解放思想。把“解放”作為黨的思想路線的保證與前提,這里的“解放”,應是我們黨的思想的自我解放,應是我們黨領導全國人民改革開放、科學發展、與時俱進的代名詞,它必將隨著時代的發展,與我們共產黨人、與我們的國家、民族,一同駛向共產黨人革命的目的。如果我們這樣去揭釋“解放”,我想,廣大的讀者是會贊同的。把所列的歷史名詞揭示好,先在刊物發表,然后輯起來,出版一本本專著,那將會更有意思。
每個歷史名詞的產生,都有著深厚的歷史背景,蘊含著時代的韻味。但并不是所有的歷史名詞,都經得起揭示,都有揭示的價值。我們所選、所揭示的名詞,應當“一滴水見太陽”,既能引人深思,又能使人上進,而不是使人局限在一個歷史痕跡里簡單的“不忘過去”。這樣,大家選名詞,揭示名詞,應深悟以下道理:
一、所選名詞,應有鮮明、深刻的政治性,但又要盡量避開對政治運動的直擊。如“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農業學大寨”等等。這些歷史名詞,都是當年政治運動的直稱,對這些政治運動,中央已有結論,不需要我們再揭示什么。我們應當找些小中見大,便于切入,能把或是經驗概括、或是時代精神、或是探索失誤之理講得比較清楚的詞。同樣是那件事,如寫“合作化”,不如分別寫成“互助組”、“初級社”、“高級社”、“入社”等;如寫“三反”,不如寫“打老虎”;如寫“農業學大寨”,不如寫“學大寨”。“農業學大寨”,是毛主席的原話,“學大寨”就是群眾語言了。還有“工業學大慶”、“全國人民學習解放軍”等等,都是這一類。
二、所選名詞,應有廣泛的影響,是在當時廣大人民群眾中廣泛流傳的。事實上,有許多歷史名詞,先是在群眾中流傳,而后上了文件的;有的是先在文件上使用,而后在群眾當中流傳開來的。越是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廣泛流傳過的名詞,越能勾起人們對那個時代的回憶,從而引人入勝,一個一個的看下去。應盡力避免選那些過于生澀、狹窄、偏激的詞。說白了,就是應站在黨和人民大眾的立場上去選擇、去揭示歷史的名詞。如“整人”也是一個歷史的名詞,尤其經歷過“文革”的人都知道,在那個大動亂的年代里,整過人的人也有挨過整的,挨過整的人也有整過人的,對“整人”的確切含義,恐怕到現在也說不準。如果有人寫這個詞,想起了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發一頓牢騷,這樣寫就沒法寫,寫出來也沒有意思。
三、有些歷史的名詞,現在很少使用了,但仍有揭示的意義,還是要寫的。比如:“地主”,本來是土地的主人之意。“東道主”大概也是從“地主”演變過來的。“地主”成為一個政治概念的時間已久遠了,但它作為我們共產黨人的革命對象,規范的名稱應是“地主階級”、“地主成份”。“富農”亦是如此,本意是指富裕的農戶,小康之家,它之所以也成為革命的對象,我理解,因其依附于“地主階級”。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央明令取消這些稱謂,全中國一下子少了多少“階級敵人”?這是歷史的巨大進步,不然,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如何“走進新時代”!時代特征是歷史名詞的顯著特征,但有的名詞又富有地方特色,也要注意選一些。如“瓜菜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特大自然災害時期產生的名詞,尤其我們河北這一帶,當時叫的很響,其本意是指沒有飯吃,用瓜用菜代糧充饑。但經過的人都知道,地里不產糧食,還能產瓜產菜嗎?這類詞現在很少提及了,但它并沒有銷聲匿跡,把它揭示好,對今人、對后人,仍有很強的教育、警示意義。
四、有的歷史名詞,雖然現在仍被提及,但追憶歷史,這可能是當時特定人群的內部語,或是特定人群事后的自嘲用語,其傷痕、譏誚的味道比較濃,最好不去揭示。如“住牛棚”、“臭老九”等。“國家干部”、“知識分子”這類詞,現在已有了使用越來越少的趨勢,按過去的規類,知識分子也在“國家干部”范圍里。國家干部也好、知識分子也好,無論叫什么名,和勞動群眾同在。在“文革”中,都是受了苦,受了難的。我作為一個未成年的農民,經歷過那個時期,但不記得當時有這類詞。吃的住的再次,也是公家的;稱“老九”,未必就沒有地位。自己寫自己的經歷,說自己遭的罪,怎么說都不為過,那是個人體會。我們寫歷史的名詞,一定要站在歷史的高度去分析。“工”排第一,“農”排第二?仔細想想,在相當長的社會現實中,農民什么時候座過“次席”?因此,勞動群眾對那時進各種各樣的場所去從事些體力勞動的人,恐怕不這樣看,不這樣叫。不就是勞動嗎?怎么能說人不好呢?勞動是天經地義的事。
五、特別要注意,有的歷史名詞,生命力特強大,一定要下大功夫把它強大的原因揭示出來。比如,剛才講的“解放”是一例,而“入城”,也可說是一例。“入城”,對我們中共來說,可看作由“在野”轉為“執政”的標志。孰料,解放后在城里長大的孩子,到“文革”后期,又經歷了一次“入城”,因為他們作為“知青”,在農村勞動若干年,政策一變,又面臨“入城”問題。一直到現在,講起“農民工”,我們對“入城”就不能回避。我國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大國,城鄉差別依然很大,何時才能沒有了農民“入城”?現在,講農民工“入城”,應講這標志著我們國家改革開放的成功,經濟社會發展的進步,絕對不是壞事。如能夠把這幾個關系、幾個內涵說清,也是一篇很好的東西。記得前兩年,某大城市舉辦過討論,城里應該進哪種人?有人說了,要進高素質的人,結果弄的人們很不高興,討論不了了之。人都是人,要講受教育的程度、掌握專業的程度等,確有差別,如說到素質,農民工的素質就一定低嗎?像保潔工、家庭保姆等,都是“低素質的人”在支撐著嗎?不讓這些人進城,“高素質的人”能活嗎?歧視農民工的現象,在一些地方到處可見,所以對有些名詞,千萬不要人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