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唐莉 美編:徐瓊瓊
遠處,草原上金合歡樹的蒼翠廓影映襯在黃昏的天幕下,韌然而蓄含生機。讓人想起電影《走出非洲》里那蒼涼的歌聲:I had a farm in Africa。一種遙遠的文明。一種和我們格格不入的生活……可是,誰又能說清楚,在這樣一個時代,何種生存方式才更為安然,更接近生命的本真呢?
本期,《品位》以環保之名特邀3位行者,讓他們用親身經歷為你描繪最真實的肯尼亞,用真心感悟告訴你人與自然何以和諧共存。

馬賽馬拉&馬賽人:肯尼亞的荒原精靈
幾年前,有人問我,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兒?當時不假思索地回答:非洲。像許多人一樣,我對非洲大陸、對肯尼亞的向往,源自Discovery和海明威的小說,源自馬賽馬拉草原上角馬群遷徙掀起的滾滾黃塵、《乞力馬扎羅的雪》中那頭孤獨的豹、《走出非洲》里凱倫夫人的莊園,還有那生活在東非游牧部落,像動物般生猛、精干的馬賽土著人……
8月28日 星期四 晴
抵達內羅畢的當晚,在下榻的那家充滿殖民時期英國風格的酒店露臺上吃完晚餐,導游一再關照,晚上別擅自上街,但還是決定和同伴出去走走。賓館坐落在鬧市金融區,有點類似上海陸家嘴一帶,銀行多,人流熙攘,卻很少有商店營業。內羅畢人和我們平時在電視里看見的黑人很不一樣,幾乎不見抽煙或嘻哈說笑的行人。記憶里非洲人戴眼鏡的不多,而街上迎面碰見的內羅畢男人,幾乎都是深色西裝領帶,戴著黑框眼鏡,神情肅穆得像圣雄甘地。女人服裝也沒有非洲常見的那種亮艷,灰撲撲的,像Prada色系。拐進路邊的街心花園散步,暮色下寬闊的草坪上游人稀少,造型古怪的紀念碑下,幾個衣著粗糙的黑人交頭接耳地看著我們。我提著照相機獨自走進花園深處,走到哪兒,都覺得有異樣的目光在警覺地盯視。事后問導游才知道,那個街心花園可不是啥好去處,那兒是出名的黑市交易地,搶劫打架乃家常便飯,所幸渾不覺卻安然無恙。
8月29日 星期五 晴
對我來說,除了看野生動物外,訪問棲居在馬賽馬拉草原邊的馬賽人(Masai)部落,是此番肯尼亞之行的另一個Highlight。
肯尼亞約有60萬馬賽族人,主要聚居在裂谷省靠近坦桑尼亞邊境一帶。馬賽男人大多長得人高馬大,神情俊朗,讓我想起中國的康巴漢子,難怪殖民時期的英國人稱馬賽人為“高貴的野蠻人”。較老的馬賽男人中,一夫多妻現象依然存在。常年廝混在野獸出沒的地帶,馬賽人至今多少還保留著“茹毛飲血”的游牧生活。牛是他們賴以生存的一切,他們食牛肉、喝牛乳,口渴了就拔出腰間的尖刀朝牛脖子扎一下,拈根小草管湊上去吮吸鮮牛血,就像我們喝可樂。盡管看上去有點殘忍,但馬賽人卻沒有隨意射殺動物啖肉的習俗。
十幾座低矮的泥屋,沒有窗,一扇彎腰才能鉆進去的門,泥屋外用帶刺灌木圍起一個籬笆,中間是一片約兩三百平方米的空地,踩著滿地鋪得厚厚的干牛糞,像踏在松軟的地毯上,這就是馬賽人的村落。從進村開始,一個英俊的馬賽人便盯上了我,他神秘地攤開手掌,用蹩腳的英語向我兜售一枚像蒜瓣般白而尖長的獅子牙齒。為討好說服我做這筆生意,他甚至揪著同伴的耳朵沖著我手中的相機直嚷:Picture!我吃了一驚,那家伙的耳朵上居然有個大窟窿。據說那是馬賽人特有的審美習俗,孩提時在耳垂上扎個耳眼,再塞上個小飾物,隨著人發育長大,不斷換木塞擴充洞孔,并涂上牛油軟化耳輪,逐漸加大飾物重量,結果耳廓越拉越長,直到長成個拳頭可伸進伸出的大窟窿。

真是古怪的風俗,聽起來簡直像在“忽悠”人。
8月30日 星期六 晴 傍晚小雨
在帳篷旅館中度過一晚,今天去草原看野生動物,離野獸出沒的黃昏時間尚早,還是先去馬賽村落轉轉。男人們老遠便揮舞著標槍,又蹦又跳迎上來。立定跳高是馬賽人勇猛的象征,四野荒袤,沒有樹木和山丘,登高眺望是為了看見遠處的獅子,觀測四周危險的手段,這種“旱地拔蔥”式的舞蹈據說就來源于此。也許,馬賽人才是最兇猛的動物!
美國非洲裔總統奧巴馬當選,激起了人們對他非洲故鄉肯尼亞的興趣,悠然的馬賽人也開始了收取小費招攬旅游客的生活。一群剃光頭穿著鮮艷“坎噶”的女人一字排開跳舞,哼唱著只有旋律的歌,向人兜售比她們“坎噶”更鮮艷的非洲首飾。一個孩子抱著頭山羊,我塞給他一塊巧克力,孩子咧開沒門牙的小嘴沖我直笑,多數馬賽小孩沒門牙,據稱是被大人故意拔了,說是生病灌藥圖個方便。真是匪夷所思,長兩個門牙容易嗎?
拉穆:時間在此停留
4月28日 星期二 小雨
四月的肯尼亞時常飄些小雨,讓整個草原的空氣中都彌漫著清新的氣味。廣袤的草原上,巨大的合歡樹和猴面包樹散落其間,為非洲草原勾勒出了經典的剪影。而空中的彩虹,更是大自然添上的神來之筆。向導告訴我們,在保護區內因為完全沒有人類現代文明的介入,這里的動物完全保持著最自然的習性,而雨后也是近距離觀察動物的最佳時機,說話間,幾十只湯姆森瞪羚就成群結隊地出現在前方。藍天、白云、綠地、黃棕色的瞪羚群,加上七八只走動其間的斑馬……萬物和諧共處,這才是經典的非洲風景照。
4月29日 星期三 多云
拉穆,是斯瓦西里文化重鎮。乘支線飛機從內羅畢到達曼達島然后轉快艇五分鐘便到達了拉穆島。這也是此次肯尼亞之行的最后一站。
不真正到達那里,是很難想象在肯尼亞還有拉穆這樣一座阿拉伯風情的小鎮。更讓我們想不到的是,在這個曾經繁華的古鎮上,人們對于動物那種與生俱來的保護意識。島上生活著10000多居民和3000多頭驢,驢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在僅有的四輛汽車中,有一輛居然還是驢子專用的救護車(另外三輛分別是人救護車、建材運輸車和食物運輸車),其地位可見一斑。當地人始終把這些毛驢當作他們的好朋友甚至是家人來對待,島上有專職為毛驢治病的獸醫,還有用來照顧傷病的毛驢并為它們遮風避雨的毛驢庇護所。
拉穆的小巷也頗有特色,除了海邊的一條道路稍寬一點,鎮上幾乎都是只容兩人并排行走的小巷。當然,你不必擔心行人間避讓的問題,小巷每隔三五米,定有一戶人家門前留出一塊凹進的空地,造上一排石凳,供自家親朋或來往行人避讓、休息甚至睡上一覺。這里每家每戶的大門都各有特色,絕無雷同,甚至沒有一面墻壁是完全相同的。當地人喜歡用珊瑚鑲嵌在墻壁中,一來美觀裝飾,二來防止孩子涂鴉。

這就是拉穆,蔚藍的大海、石造的城鎮、狹窄的巷弄、雕花的木門、穿著長袍的男人、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載著貨物的驢子……這座小鎮和數百年前并沒有太大差別,時間仿佛在此停留。
安博賽利&乞力馬扎羅斯福:全球變暖讓“神的殿堂”逐漸遠去
7月20日 星期日
肯尼亞東南部距內羅畢240公里的安博賽利國家公園面積不到馬賽馬拉的四分之一,卻因為是乞力馬扎羅雪山最佳的觀賞點而聲名遠播,名氣僅次于馬賽馬拉,成為眾多游客青睞的地方。從首都內羅畢驅車前往,不到6個小時,我們就來到了安博賽利,來到了每個人心中的神山——乞力馬扎羅。
乞力馬扎羅山,主峰基博峰從5000米往上,溫度經常保持在零下34攝氏度,山頂終年大雪飛飄,而且積雪經久不化,在赤道線強烈陽光的照射之下,白皚皚的雪冠光華四射,形成赤道雪山的異景奇觀。60多年前,海明威曾慕名來到山腳,以滿帶激情的文字贊嘆:“廣袤無垠,嵯峨雄偉,在陽光下閃著白光,白得令人難以置信。”隨后,便誕生了他的傳世之作《乞力馬扎羅的雪》,更因為格里高里·派克的演繹,使乞力馬扎羅山顯得更浪漫、神秘、圣潔。

7月21日 星期一 晴
在斯瓦西早語中,乞力馬扎羅意為“閃閃發光的山巒”,當地部落認為山頂是“神的殿堂”。在安博賽利的任何一處,都能望見乞力馬扎羅巍峨的山體。然而,想要看到山頂的雪冠,就要碰運氣了。成片的白云如半透明的煙霧,始終繚繞在閃閃發光的雪冠周圍。只有等到白云散開,方能見到那神的殿堂。
令人惋惜的是,研究者發現,1912年山頂冰川的面積為26平方公里,但由于全球變暖,到2000年冰川面積已經縮小為12平方公里。2000年世界冰川學家羅尼·湯普森站在乞力馬扎羅山巔,指著身邊矗立的一塊殘冰,向世人預測:乞力馬扎羅的雪在10年內將不復存在。而在攝影師卡爾·佩茲于2005年拍攝的照片中,乞力馬扎羅山幾乎只剩下光禿禿的土黃色山頂。幸而,我們是在肯尼亞相對較冷的冬季來到這里,在時聚時散的云層背后,還是能看到那片潔白。
不但乞力馬扎羅的雪在持續減少,當地豐富的植被被破壞,就連附近居民賴以生存的水資源也逐漸變得稀缺起來。許多地方青草停止生長,導致大量的牛被餓死,而牛是他們食物和收入的主要來源。因為干旱,當地馬賽人的生活變得異常艱難。
而對于當地政府來說,最讓人擔心的,則是山頂積雪的融化會讓這個著名的景點從此消失,這將會影響旅游業,甚至導致國家經濟的衰退,因為旅游業一直是肯尼亞國家經濟的支柱,這一產業一旦受到影響,全國的經濟都將受到牽連。
7月22日 星期二 晴
全球變暖并不是肯尼亞的錯,要改變也不是一兩個國家就能做到的。但這個位于赤道的國家卻像標桿一樣,顯示著全球變暖的惡果。聽導游說,由于植被結構的破壞,肯尼亞的野生動物數量在這40年里已經減少了60%,政府制定了很多法律,可動物還在不斷減少。每年在大遷徙中來到肯尼亞的動物越來越少,因為周圍國家的獵殺行為,肯尼亞的動物也少了。
不過,無論乞力馬扎羅的雪是否融化,肯尼亞的動物還將以何種速度減少,在當地馬賽人的眼里,“全球變暖”、“環境惡化”似乎離他們仍非常遙遠,他們一如既往地守護著自己的家園,即便,他們已經直接而無辜地受到了傷害。
馬賽人雖然善戰,卻并不狩獵,而是靠游牧為生。在摘取果實時,他們也盡量不傷害植物本身。馬賽人崇拜自然,就連耕作他們都認為會使大地變得骯臟。就因為馬賽人不狩獵、不吃野味,才使這里成為野生動物的天堂。就像他們自己說的:“真正住在草原的人,誰也不愿意破壞這里,因為,這里是——家。保護草原,只是為了保護家,沒有了草原,就什么都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