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5日,湖北省某市電視臺邀請市中心醫院的護士洪小云做一檔“人間親情”的訪談節目,作為對墜樓受傷殘疾的哥哥不離不棄的正面典型。洪小云被市婦聯和醫院授予“巾幗模范”“文明標兵”榮譽稱號。但是,在整個節目中。洪小云都坐在一塊巨大的毛玻璃后面,沒有讓觀眾看到她真實的面容。而且,始終在哭泣流淚。這到底是為什么?
哥墜樓受傷遭嫂拋棄,親情難舍妹妹扛起哥的天
2007年3月的一個星期天,天下著小雨,正在家休息的洪小云突然接到嫂子鄧枚十萬火急的電話:“小云呀,你快來,你哥哥從樓上掉下去摔傷了。”洪小云一聽急忙拉著丈夫劉文君往外跑去。
經過檢查,洪國慶身上多處粉碎性骨折,最為嚴重的是,他腰推骨折,腰椎神經受傷,做手術需要大筆醫療費不說,痊愈的可能性還很小,他有可能后半生就只能躺在床上。
把哥哥洪國慶安頓進病房后,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洪小云覺得嫂子鄧枚晚上怎樣也會在醫院照料哥哥,可沒想到鄧枚卻借口女兒洪霞一個人在家要回去。洪小云頓時氣憤極了,喊叫著和鄧枚爭吵起來,她實在討厭這個嫂子。
盡管最后鄧枚還是被迫答應在醫院照顧洪國慶,可洪小云還是不能原諒她。而讓洪小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鄧枚在醫院照顧了一個星期后,突然帶著洪霞悄悄跑了,只給洪小云留下一封簡短的信。信上說:“為了洪霞,我只能這樣做。其實我早就想離開他了……”鄧枚的無情無義,讓洪小云異常氣憤!
洪小云1974年出生,哥哥洪國慶大她6歲。1988年春天,在市內燃機廠當工人的父親患肝癌去世后,洪國慶被安排在廠里上班。兩年后,母親也撒手人寰。從此,洪國慶細心呵護著妹妹,讓她全心念書。1997年6月,洪小云從湖北省同濟醫科大學高等護理專業畢業后回到了家鄉,在市中心醫院做了一名護士。當時的她只有一個念頭:回報哥哥。洪小云工作安頓下來后,洪國慶這才開始尋找自己的歸宿。1998年,他和市國營染織總廠的女工鄧枚結婚。
可鄧枚不是一個賢惠的女人,成天抱怨洪國慶不會掙錢,讓她和女兒洪霞跟著吃苦受罪,洪小云從來就對鄧枚沒有好感。2001年,染織總廠股份改制,鄧枚下崗回家,從此就閑在家里,經常和一幫無聊的人打麻將,無心料理家務。2004年,燃機廠破產,洪國慶失業后只好到一家個體機械廠打工。哥哥家糟糕的經濟狀況,讓洪小云不得不時常拿點錢接濟一下。
鄧枚離開后,洪小云想瞞也瞞不住,只好對洪國慶實話實說,洪國慶在病床上頓時號啕大哭。洪小云心里非常難受,她拉著哥哥的手,流著淚勸慰哥哥說:“哥,別哭,也別怕。只要有妹妹在,你的天就塌不了。還有文君呢,他也會和我一起幫你把傷治好的。”
久病難伺候家生狼煙,要親情還是要婚姻抉擇痛
此后,洪小云不僅要上班、料理家務,還要照料哥哥,每天晚上都必須在病房陪護。丈夫劉文君在家幫忙還好點,遇到他工作忙或者出差,洪小云一天三餐都難吃到口,晚上也只能把兒子小明帶到病房陪她一起照料洪國慶。
盡管洪小云每天都疲于奔命勞累不堪,還是難以應付病房和家里的事情。漸漸地,洪小云發現丈夫劉文君有了怨氣。在家里脾氣也越來越壞。一天傍晚,劉文君出差回到家,看見家里一片凌亂,廚房堆著一堆沒有洗的碗,洗衣機上是一堆臟衣服。小明一個人坐在那里吃干脆面喝涼水,他頓時火冒三丈,拉起小明就出去了。和小明在餐館吃完飯回家后,劉文君和洪小云大吵了一架,他朝洪小云喊叫道:“我們這還是家嗎?我受夠了!”
5月的一天下午,下班后,洪小云因幫洪國慶清理被大便弄臟的病床耽誤了時間,當她趕到幼兒園時,小明已經走了。她一下子慌了,回頭就往家里跑。可到家里也沒有看見小明。給劉文君打電話,劉文君在電話里也急了:“要是小明出了什么事,我和你沒完!”洪小云焦急地上街沿途尋找,忽然,她發現小明頭纏著繃帶被一個中年男人領著走過來。洪小云一把抱住小明,淚水頓時涌了出來:“兒子,你這是怎么了?”原來,小明看媽媽沒有來接他放學,就跟著一個學生家長跑了出來。橫穿馬路時,被身邊這個中年男人騎電動車擅倒摔破了頭。帶著小明回家后,劉文君已經氣憤地等候著,爭吵頓時一觸即發。洪小云心頭的委屈和怨氣也發泄般爆發出來:“要是你哥哥這個樣子,你能拋下不管嗎?你不要成天對我這副態度,我也受夠了!”“那好,我帶小明走!讓你沒有牽掛地去照顧你親哥哥吧!”劉文君吼叫著。
劉文君并沒有帶小明走。他還是舍不得這個家。但他心頭的氤氳并沒有因此散去,他感到很迷茫。
7月25日,洪國慶的治療基本告一段落。他幾處骨折已經治好,但左腳粉碎性骨折無法治好,留下終身殘疾,受傷的腰椎神經也沒有恢復,還是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住院治療已經沒有意義。醫生勸洪小云把洪國慶接回家,通過按摩等物理療法爭取讓他慢慢恢復腰椎神經功能。
回家?洪小云想,除了把他接到自己家去,還能去哪里?劉文君大為生氣,斷然拒絕說:“絕對不行!他這一住,是三年還是五載?”洪小云說:“文君,我但凡有一點辦法,也絕對不會把他接來的呀。”劉文君把臉一板:“我只想要正常的家庭生活。你如果堅持接他來,我就帶小明走。”洪小云忽然感到陷入絕境,痛苦萬分。
幾天后,洪小云還是別無選擇地把洪國慶接到家里來了。劉文君中午回家發現后,極為惱火。洪小云流羞淚向他道歉,懇求他諒解。劉文君不理睬她,一聲不吭。隨后,洪小云告訴他,洪國慶全部住院費8.7萬元錢,除了醫療保險能報銷一部分,至少還要自付3萬多元錢。她想把家里那張2萬元錢的存款單取出來去繳了,剩下的再慢慢繳。劉文君扭頭看了洪小云一眼,冷笑一聲說:“在親情和婚姻之間,你始終選擇的是兄妹親情,我無話可說。這是你和你哥的家了,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劉文君冷漠的話,讓洪小云感到驚恐。
幾天后,劉文君在外面租了房子,將一張離婚協議書遞到洪小云的面前。洪小云看著離婚協議書,早已經是一臉淚水,她哀求道:“不,我不離婚,你過去那么善良,現在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分擔這份艱難呢?”劉文君的淚水也模糊了眼睛,他說:“小云,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你哥哥,我們也許會白頭到老。請你理解我,放我和小明一條生路吧!”
8月9日,兩人一起到民政局平靜地辦理了離婚手續。從民政局出來,洪小云泣不成聲。她懇求劉文君好好照顧小明,劉文君含淚點頭,忍痛扭頭離開。那一刻,洪小云的心碎了!
哥自責自殺更傷妹心,辛酸鑄就兄妹情動容世人
離婚后,洪小云變得非常沉默,她感到心頭的痛苦和無奈無人可以訴說。
8月15日,洪國慶得知洪小云離婚的消息,失聲大哭起來:“小云呀。是我害了你們一家……”之后,一連三天,洪國慶不吃不喝,想用絕食的方式來尋死。洪小云明白,哥哥是萬分自責自恨。洪小云哭著說:“哥,你要是真的餓死在我家里,我怎么對得起爸爸媽媽?社會輿論也會把我壓垮,我今后怎么做人啊。”千百次地哀求勸說后,洪國慶終于張口了。
但是,洪國慶尋死的心并沒有就此打住。10月9日,洪小云給哥哥剪頭發刮胡須,洪國慶趁洪小云到衛生間換水的工夫,將一片刀片藏在了枕頭底下。第二天上午,洪小云上班中途到街上給醫院辦事,順便買了點菜送回家。當她來到洪國慶的房間時,看到了讓她驚恐萬分的一幕:洪國慶在床上割腕自殺了。她急忙給120打電話,把哥哥送到醫院搶救。也許是老天有眼讓洪小云及早發現,洪國慶才被搶救過來。當他睜開眼看到嚶嚶哭泣的洪小云,神志恍惚地問:“小云,你哭什么呀?哥去給你買燒餅吃啊!”洪小云忽然想起洪國慶懷揣熱燒餅在冬天的寒風中站在校門口等她下晚自習的情景,禁不住大聲哭起來:“哥,你再也不能做傻事了,你這樣會把我逼瘋的呀……?”
這次從鬼門關被拉回來,洪國慶似乎明白了這份兄妹親情真是難舍難分。他決定好好配合康復訓練,早點站起來,幫妹妹一把。
2008年春節,洪小云被強烈的念子情緒包圍著,心情變得非常不好。大年三十這天,她來到劉文君的住處看望小明。離婚后,劉文君把鄉下的母親接來照料小明。洪小云拿出給小明買的新衣裳幫他穿上,愛憐地看著已經上小學一年級的兒子。小明依偎在洪小云懷里,稚氣地問:“媽媽,我和爸爸什么時候回家呀?我想要你輔導我做寒假作業。”一股酸楚頓時涌上心頭,淚水在眼眶里翻滾,洪小云感到愧對兒子。她無法回答兒子,強忍淚水,扭頭離開。回家后她一下子伏在洪國慶胸前,幽怨地大哭起來:“”哥,你為什么要從樓上掉下來?我這輩子怎么對得起小明呀……”
這個春節,兄妹倆過得寂寞而憂傷。
2008年3月,洪小云把洪國慶送到醫院做了一次檢查,他的腰椎已經基本長好,唯獨神經依舊沒有什么知覺。醫生對完全恢復功能不抱多大希望。但洪小云不愿意放棄,她要讓哥哥身上出現奇跡,因為在她心底,還有一個新的夢想,那就是等洪國慶恢復后,去把小明接回來。母子之情也在時刻折磨著她的心!
在之后的時間里。洪小云堅持每天都給哥哥按摩。12月的一天,洪小云給洪國慶翻身擦洗時,洪國慶突然說:“小云,我感到腰上好像可以用勁了。”洪小云萬分驚喜,趕忙讓他輕輕轉動身體試一下,他真的把身子側過去了。洪小云又幫他試著靠起來,他也真的能靠坐起來了。洪小云興奮地喊叫起來:“哥,我們有希望了,有希望了!”一個月后,洪國慶在洪小云的幫助下,能坐在輪椅上了。從此,洪小云每天傍晚都把洪國慶背下樓去,用輪椅推著他散步,在小區的花壇前給他按摩。有時候,她用輪椅推著洪國慶到醫院上班。2009年3月,洪國慶能拄著拐杖走路了。
洪國慶腰椎神經功能基本恢復的奇跡,頓時在醫院傳開了。洪小云對哥哥不離不棄的大愛親情也感動了醫院的職工,醫院把她作為典型報送市婦聯,洪小云被市婦聯授予“巾幗模范”的榮譽稱號,醫院也表彰她為“文明標兵”,并減免了洪國慶欠下的一萬多元醫療費,市晚報還專門報道了她的典型事跡。一時間,她的善良和無私感動了許多人。
5月11日,劉文君突然來醫院找洪小云,臉色很不好看:“我現在成了單位的眾矢之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在你最艱難的時候拋棄了你。我只想懇求你,給我留點余地,我還要在政治上求進步。”這樣的結果是洪小云萬萬沒有料到的,她感到非常痛心,盡管劉文君傷害過她,但是,她不恨他,她理解他當時的心情,她還一直夢想著與他復婚,重回曾經的幸福生活。事后。洪小云得知,劉文君原可以被提拔為科長的,可在群眾投票中,他得了最少的票。正是因為這樣,洪小云拒絕別人來采訪她,她怕再次傷害劉文君。
5月29日,完全康復的洪國慶準備回到自己家,開始自己的生活。這天,他拄著拐杖找到劉文君,希望說服劉文君復婚。劉文君卻無奈地搖頭說:“其實,我原本是想帶小明回去的,但是,現在回得去嗎?別人會怎么看我?哥,還是讓小云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吧。”
得知劉文君的決定,洪小云倍感痛苦失落。她不知道,過去幸福的生活能不能重新回來。想到這些,淚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雙眼……
后記:筆者發稿后,在洪小云處了解到,她的事跡感動了許多市民,有打電話來鼓勵她的,也有愿意出資幫助她的,甚至有幾個陌生的男同胞獻上玫瑰花表達對她的敬重和愛意。但洪小云依舊在等待,等待著劉文君的回心轉意。因為他才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支點。她向筆者表示,那一天一定會來的。但愿那一天早點到來,讓好心人都有最美滿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