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
生命相依
某年某月某日,和媽媽一起散步時,我突然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媽媽,您老了。后來翻看劉庸的《Supergrandma》,看到里面的一句話:“親愛的兒子,你或許沒有想過,有一天你的母親也會變老,也會變得脆弱,而不是那個能夠一手舉起你的Supergrandma了。”
真的,沒想過 。
從什么時候起,您不再牽著我的手,而是讓我獨自行走了呢?
對不起,我不知道。
而后讀到吳冠中先生的《他和她》,是關于失去記憶,關于純粹的相依和愛的故事——
她這一生為他付出了太多,現在該是他償還的時候了。最后是吳冠中先生的畫,上面有冷淡而溫暖的兩個字——伴侶。
媽媽,我們不是那樣的。
記憶里有太多的章節被刪剪成看不清的模樣,老照片上微微泛黃的邊沿成為時間唯一的證據。原來我們已經走過了那么多個夏天,葉子上淡淡的綠一重一重緩慢地卷成漸深的光亮,空氣中彌漫著荒誕的海藻味道,唯有你掌心的暖陽從未改變。因為光陰從未老去。
親愛的媽媽,與您一起共度時光是這世上最溫暖的事。
回溯時光
直到現在我仍感到慶幸,感謝上帝,賜與我生命的,是您。
16年前某個陰暗的午后,是我生命中冷寂的初始之日,這是我第一次離開您的懷抱。我對這世界的第一印象,便是您汗涔涔的側臉,在那一刻您對我而言便是這世界唯一的代表,您說這是血緣關系密不可分的證據,而我卻撇撇嘴說那只不過是銘印現象而已。
時隔多年后我已是與您從同一視角俯瞰這世界的人了。閑暇時整理舊書,高大的落地窗外有溫煦的陽光夾了夏日里特有的青草味道緩緩落下,照在手中泛黃的硬紙封皮上如鑲了金絲的蝴蝶,方才看清,手中被薄薄煙塵覆蓋的,竟是一本舊相簿。
您從我身后經過,饒有興趣地拿起這被歲月洗刷成米白色的冊子,坐在沙發上慢慢地翻著。而我仍是半跪在書柜前,忽而聽見您喜悅的聲音如雨后叮當作響的水珠,在時間的漩渦中跳躍著。于是窗外的陽光也被您攪得不安分,與我一起被帶回那記憶中早已蒼白的光陰中,一如時光不曾流逝。
您笑著說那時我不過半歲,卻死活不肯喝當時市價200元一桶的進口奶粉;您說我5歲時與您和爸爸吵架,賭氣不吃晚飯,讓您覺得生氣又好笑;您說我連走路都不會時已會用筷子吃飯,不幸的是那時的錯誤姿勢現在也無法改變。
我放下手中的書籍,偏過頭去看您,卻發現您的目光溫暖更甚于窗外的陽光。于是我輕輕走過去。
再為我講一講吧,我輕聲說道。
您以暖暖的語調娓娓道來的,是您常掛在嘴邊的童年趣事,發生在我8歲時寒冷的圣誕節夜晚:彼時游樂園里人潮如海,而我很頑皮,不知何時已掙脫了您與爸爸溫厚的手,消失在溢滿寒氣的霓虹燈下。那時您的心情我無從得知,而真正令您感到詫異的,是不久后便在入口處看見了氣定神閑的我。
您不解的是,當時稚嫩的我為何處變不驚。
因為我知道,即使失去生命,您也決不會把我拋開。
就像是我常為您誦讀的《呼嘯山莊》中希斯克利夫所說的,上帝和他所給予的一切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親愛的媽媽,感謝您有如不曾老去的光陰般,永存于這里。
光陰不老
《圣經·新約》哥林多前書中的金句大多都已遺忘了,唯有這么一句常留我心:“親愛的媽媽,愛是永不止息的。”
今年除夕夜,在這個所有人都歡慶的時光里,您經歷了最慘痛的事——外公病危。寒風如凜冽的刀鋒寸寸刃血,您只是無助抱緊枕頭。我看著您泛紅的淚眼,心中隱隱作痛。
20天后接到您從老家打來的電話,您泣不成聲,語調迷惘如幼童,而我臉色蒼白,也無語凝噎,外公終究還是走了。然而長久的疏離使我并無感傷,只有看見您婆娑的淚眼,您耳邊花白的長發,您憔悴的面龐,我才明白:失去至親之人是何等的悲痛啊!
親愛的媽媽,我希望您也可以了解,我有多么愛您。正如您為自己父親的逝去而悲痛不已一般,我也是這樣深切地愛著您,并愿意為您獻出所有。
親愛的媽媽,感謝您如此深深地愛著我,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以我為榮。
有如我深信您是我生命的起點般,也請您相信我將成為您生命中溫暖的終點。
親愛的媽媽, 您可曾看到歲月的洪流中從未老去的光陰?我看見了,那便是您的形象,是永存于我們心中的,愛的形象。
(指導教師許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