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

盧　靜

最后一把游走的鐮刀

最后一把游走的鐮刀

破曉之前

我編織好了籃子

谷粒和秕糠雨水里閃著光

像石頭在啼鳴舞蹈

我丟失了鐮刀

石頭破碎成喑啞的粉末

彎腰，收割鐮刀的白光

來到月亮照耀的河邊。耕作的農人

看見了莊稼的本質

河匯入荒原。月亮落下

太陽卻沒有升起。我從未踏過的雪地

挖開荊棘的根，有陌生的鞋子

飛鳥與蠹蟲幾乎同時出發

閃光。閃光。谷粒一顆顆金黃

我母親手捧數過的谷粒

天光已經大亮

時間從縫隙漏空

我蘇醒時拎起了沉甸甸的籃子

水睡著的時候浮動

其實，冰僅僅在水睡著的時候浮動

化去冬天，化不盡歲月的白晶

我醒來后，雪之外什么也沒發生

苦重的轆轤聲埋沒膝下

我醒來后，觸摸不到

無處不在的空氣

看見春草，看不見溫暖的露珠凝集

如今，我低低舉起一杯水

在三十年后降臨的一場雪前

在六樓高出故鄉平房的陽光下

杯影搖晃，像落入

掌心的橡皮

我擦去紙背的黑鉛線

擦不去模糊的光里媽媽額頭的皺紋

我醒來后，與白的距離開始凝固

陀螺之歌

你完全有理由驕傲

唱歌的陀螺。歡笑拽倒風

淚水泡一壇長翅膀的酒。你跑

線從我的針眼里探頭，蜂鳥們

盤繞而上增長的自由空間

你完全有理由驕傲

唱歌的陀螺。與我們居住的

藍皮膚的房子，保持了同一種姿勢

爬上屋脊探頭，落日濺起一粒

飛鳥的啼唱。空氣瀕近熔點

陀螺與飛旋的陰影合二為一

完全有理由驕傲

唱歌的陀螺。只是為什么遲疑

“陀螺站立，也要尋找一個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