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雨林守護者

簡安·莫里諾

巴西是世界上對熱帶雨林摧毀最嚴重的地區,人們稱其為“無法之國”。那里的人們將伐木視為天經地義的事。現在,終于有一位勇士站出來阻止非法伐林交易,盡管這份工作很可能會搭上他的性命。

孤獨的雨林守護者

這個要拯救熱帶雨林的男人名叫羅伯特·約瑟·斯坎帕尼。他身穿一件寬松的短袖襯衫,手里緊握著一只褐色文件箱,西裝褲熨得筆挺。

一大早,他驅車來到巴西環境保護中心(Ibama)。院子里堆滿了樹干和大大小小的木板,幾乎沒有空地。這些都是沒收來的非法砍伐的木材。斯坎帕尼正在院子里等人。今天早晨他收到消息,會有一伙人在某個地區非法砍伐硬木。他說:“我需要2到3天時間來找到這伙人。我正在等幫手。”

然而,院子里站著的都是他的反對者——到這里來討要伐林許可的伐木工。一個力壯如牛、缺了兩顆門牙的男人狠狠地盯著斯坎帕尼,仿佛下一刻就會撲過來。亞馬孫地區的人們都靠木材生活,認真工作的環保官員在這里是不受歡迎的,人人都痛恨斯坎帕尼。

斯坎帕尼的任務是追捕巴西的伐林黑手黨。他要阻止那些用鏈鋸和推土機摧毀熱帶雨林的黑社會團體。一年半前,環境保護部把他派到了這里——帕拉州、巴西熱帶雨林的中心。對巴西人來說,這可能是最糟糕的工作了。帕拉是巴西的第二大州,有兩個法國大。亞馬孫地區40%的木材產量和60%的木材出口源于此。近年來,這里遭到摧毀的熱帶雨林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區都要多得多,而且這些活動大多是非法的。在帕拉州,武器裝備精良的盜木賊公然觸犯法律,卻逍遙法外;政府下派的環保官員要么貪污受賄,和伐木賊沆瀣一氣,要么就等著被子彈打穿。

斯坎帕尼上任時,政府承諾配給他15名官員和3輛越野車,需要時可動用1架直升飛機。這些聽起來不錯。但事實上,他僅有的6名同事都因涉嫌腐敗被告上了法庭;3輛越野車中能發動的只有1輛;至于直升飛機,斯坎帕尼只有在有人從巴西利亞來試飛時才能從空中看到。

斯坎帕尼拿出幾張貨運文件,放到了一張大桌上,這是他幾天前在泛亞馬孫檢查站收集到的。這個檢查站穿過亞馬孫地區,建在偏遠的道路旁。他指著一份文件說:“這是假的。”這是一張運輸XR250型號車輛的收據,上面的印章、徽章、簽名一應俱全,然而斯坎帕尼卻一眼就辨出了真偽。

在這里,伐林賊不僅仿造貨運票據,還偽造財產證明。有些人把這些偽造的文書放到有蝗蟲的箱子里,讓文件看起來顯得舊一點。有關當局檢驗這些文件的真偽卻需要花上好幾個月,有時甚至幾年的時間。即便驗明這些文件是偽造的,伐林者還會提出上訴。等到法院最終裁定時,那些砍倒的木材早就變成錢,沒了蹤影。誰來阻止這一切?只有斯坎帕尼!

追捕伐木賊

在等到了支援人員——4名軍警約瑟、塞巴斯蒂安諾、阿迪米亞、維斯特和一名Ibama同事佩德羅后,斯坎帕尼帶領著他們出發了。4名警察穿著綠色警服、防彈衣和系帶靴,手握以色列沖鋒槍。天氣很熱,幾個人都在出汗。斯坎帕尼的腰間還別著一枝38式手槍。

他們要前往的地方是一個名叫阿納普的村子。那里有一段瀝青路、一些房屋和貨車修理廠,除此之外就沒什么了。這里曾經有一家銀行,2006年被洗劫后就再沒重新營業。村子的入口處有一家加油站。白天的時候有十幾輛貨車停在那兒,有時更多。所有的車都沒有裝貨。斯坎帕尼說:“自從我來了之后,他們就改為在夜里運木料。”

“有多少人?”塞巴斯蒂安諾問。他已經在警局工作了5年,是經驗豐富的老警察。

“30多個。武器裝備很好,手槍、步槍……該有的都有。”斯坎帕尼說。

塞巴斯蒂安諾開始整理彈藥:10個彈盒,每盒30發子彈。“你只有一枝38式手槍?” 他問。

斯坎帕尼點了點頭。盡管實力懸殊,但斯坎帕尼仍充滿信心,“突襲,速戰速決。”

自70年代以來,帕拉州已有近800人死于伐林黑手黨和占地沖突,其中包括人權主義者、環保主義者、農場工人。而這些年來僅僅進行了3次審判。

斯坎帕尼一行人驅車繼續前行。幾分鐘后,汽車停到了一輛被遺棄的貨車前。“他們不會走很遠,發動機還是熱的。”斯坎帕尼說。他在貨車周圍看了看,在地上發現一個砸壞了的汽車電池,顯然貨車司機棄車了。“貨車是非法的,運的木料是非法的。這兒不應該有這些草地,前面的火燒開墾地是非法的,奶牛是非法的,我們現在站在的這條道也是非法的。這里所有東西都是非法的。” 斯坎帕尼說。

路越來越窄,50公里后逐漸出現熱帶雨林。人們可以聽到猴子和鳥兒的叫聲,樹冠遮住了烈日。路面上總能見著橫躺在路中央的被砍倒的樹干。有人不希望車里的這些人進來。

汽車繞開這些障礙,繼續往前走。兩小時后,他們發現一段樹干把路堵住了,汽車不能掉頭,動彈不得。樹干橫在那兒,仿佛是最后的警告。快到6點了,天漸漸黑了。“我帶了鋸子。”斯坎帕尼說。樹干是不久前放在這兒的,說明伐林賊就在附近。

搬開樹干,越野車繼續前進,直到一輛裝有木料的貨車映入眼簾。有兩個人手里拿著工具躺在車下。

“舉起手來”,斯坎帕尼喊道,“舉起手!”

兩人順從地舉起手,抱住頭,身子貼到了貨車上。他們說,一個男人打電話給他們,請他們修理貨車。

這時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今天的收獲是:兩個嫌疑犯和一車木料。對熱帶雨林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但對斯坎帕尼來說,今天進展不順。他真正要抓捕的伐木賊必然是得到了消息,早已逃之夭夭。他放了兩人,自己就在廢工廠里支了吊床,睡下了。

來自黑手黨的死亡恐嚇

工作過一段時間后,斯坎帕尼理解了為什么他的前任現在會在監獄里。斯坎帕尼經常在外過夜,睡在吊床上或是原始森林里,周圍都是能傳染瘧疾的蚊子和一心想射殺他的盜木團伙。他完全可以呆在辦公室什么也不干,這樣什么事也不會發生。人們可能會很友好地對待他,甚至還會給他塞錢。而現在,他收到的卻是盜木團伙給他寄來的恐嚇信。

斯坎帕尼曾被人套上麻袋,狠揍過一頓。雖然他沒看清兇手,但他卻很清楚幕后的指使者是何人。

幾天后,斯坎帕尼從雨林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追捕的盜木團伙再次溜走了。他只發現了幾把鋸子、一些汽油、相當多的卡皮利亞雞尾酒、巴西的蔗糖燒酒和一片完全廢棄的足球場大小的空地。

斯坎帕尼后來得知,那輛裝有非法木料的貨車屬于安東尼諾·馬赫斯·佩雷拉,他是當地的一位名人。這一地區有條街道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還曾被選為市議會議員。

斯坎帕尼說,他已經料到會如此,“以前是這樣,以后還會是這樣。”

[編譯自德國《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