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養只狗

孫衛衛

我一看到狗就走不動了。

不是害怕得走不動,而是喜歡得走不動了,想多看幾眼。我媽媽也喜歡狗。她和我出去,只要一見到狗,也會停下來,多看幾眼。但是,我媽媽不像我這么激動。我常常激動地沖上前去,不是摸狗的耳朵,就是幫他順毛,就差抱著他好好親親了。

我這樣做的時候,好像旁若無人,偌大的天底下只有狗,只有我,只有我們兩個。旁邊站著的狗的主人好像也不見了,狗是我的,是我的狗。

實際上往往不是這樣。我遠遠地看到狗,跑過去時,首先要看狗主人的臉色。主人如果是微笑著,我就先摸摸小狗的毛,甚至動動尾巴,動動爪子。要是主人的臉色不好看或者不耐煩,我就摸一下,或者只能看看,然后依依不舍地看著他被主人牽走、叫走。

我碰到的小狗,他們的主人大多比較好說話。他們看見我如此喜歡他們的小狗,好像他們的孩子在外面受到了別人的表揚、得到了獎賞一樣,是小狗的光榮,更是做家長的光榮。他們說,瞧這個小孩,多么喜歡小狗呀。我們不走,你和他玩會。但是,有的就不是,我一動他的狗他就說,別動了,別動了,這可是花很多錢買的,動壞了怎么辦呢。

一動就會壞么?又不是紙糊的、泥做的!

只要遇到這樣的人,我就覺得特別沒意思。這個時候,我媽媽就說,小詩,我們走吧。我還是依依不舍要多看兩眼、三眼。

我跟我媽媽說,我們也養只狗吧。媽媽說,以后再說吧。

我跟我媽媽還說,我這次給你考個好成績,你就給我買只狗,就買剛才看到的那只。我媽媽說,以后再說吧。我媽媽說,你是給我考好成績?學習是你自己的事情,就像吃飯,你能說吃飯也是為我吃么?

我說,我不吃飯,餓死了,你不是就沒有孩子了么?你說這是為你還是為我?我媽媽說,就算是為我。但是學習呢?

我說,學習已經成為了我的第一需要。

我媽媽說,這還像話。但是前面的話不像話。

可是我的狗呢?我媽媽總是說,再等等,再等等。等到什么時候呢?等到我胡子白了的時候,那還有什么意思!

我爸爸不喜歡寵物狗,他喜歡的是大狼狗。他老回憶他小時候在農村老家養的那一只只大狼狗,他說那才叫威風呢。他養的第一只狗叫賽虎,意思是賽過老虎。以后的不管是男是女,都叫賽虎,賽虎二世,賽虎三世。我爸爸說,他一直養到五世,然后就到城里上學來了。好像現在家里養的還叫賽虎,已經十世了。我爸爸說,將來肯定還要十一世下去,還要十二世下去,還要萬古長青下去。

我爸爸說,和賽虎在一起,無論你走到哪里,你都會覺得很威風。你不威風,賽虎二世、三世、四世、五世威風,你也就威風起來了。置身于那樣的一個環境,真是不由自主,真是想不威風都很難。我爸爸說,那種感覺真是太爽了,真是太棒了。

我媽媽說,那不是狐假虎威么?

我爸爸說,你看看,你看看,又理解錯了。我說的是狗可以給你壯膽。一個地方,你沒有去過,你不敢去,你帶著狗去,就等于帶著一個保鏢,是不是很威風呢?這種感覺是不是很爽、很棒呢?

城里是不可以隨便養狼狗的。我爸爸想養一只狼狗,我媽媽說,想得美,怎么養呢?還是寵物狗好,狼狗,你怎么親近他呢?

而我就無所謂了,只要是狗,只要他可以奔跑,而不是玩具,也不管長得漂亮不漂亮,毛光滑不光滑,我都會非常非常喜歡他。我會每天摸他的耳朵,順他的毛,還給他洗澡,最好每天晚上都跟他睡在一起。讓他跟我一起上學,上課的時候就讓他躺在桌子下面,只要不打呼嚕就行。下課再叫醒他和我們一起玩。

大狼狗,一時半會肯定養不了。就是寵物狗,也不是說養就養。我媽媽總是說,再說吧,再等等。她說,咱們家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誰照顧他呀,他餓了怎么辦?照顧不好,再送人,更舍不得了。

我媽媽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就像我爸爸當年和賽虎五世分別時一樣,眼淚呀止不住地流。可是,可是,我還是喜歡狗呀。

你注意到沒有,我把狗已經當我的小兄弟了,我把“它”統統寫成了“他”。

你是否還注意到,這里面沒有我弟弟宋詞的事。因為他不喜歡狗,他一聽說我們在談論狗長狗短,他就走了。既然他走了,我也就不好再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