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英雄

周國勇

一輛中巴駛出城區，在崎嶇山路上下跳躍，那樣子像極了浪尖的一葉輕舟。

天熱、人困。稍許，車上的人都枕著車子的轟鳴聲和蟬的聒噪聲進入了夢鄉。

司機嘴含香煙手握方向盤專注前方。驀然覺得后腰被啥頂住了，他以為是老鄉胡亂堆放的扁擔。就不耐煩地騰出一只手去捋，涼沁沁的。

“什么鬼東西?”他嘟噥一句扭頭一瞥，看到了一把鋒利的殺豬刀和一張兇神惡煞的刀疤臉。

“老實開車，別耍花樣!否則……”刀疤臉壓低嗓門命令道。

反抗嗎?司機腦里飛快掠過這個問題。自己每天都跑這條線路，萬一得罪了劫匪往后生意怎么做啊?有道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與此同時，車廂后面那個滿臉蒼蠅屎的劫匪起身去搜乘客們的身。

蒼蠅屎從一個熟睡男孩身上摸出十元錢，男孩父親聽見異響睜開惺忪睡眼目睹了這一切。不過他并不聲張，側過身子繼續裝睡。蒼蠅屎又輕易從這位父親身上拿到二百元。

到了一個干部面前。干部的公文包原本是墊坐在屁股底下的，這時卻故意仄身讓包暴露出來。也許是對干部的“積極配合”，感到滿意，蒼蠅屎打開包只要錢，而把和錢無關的東西統統扔給干部。

一對熱戀中人摟肩靠頭在打盹。蒼蠅屎硬生生將那男的手從女的肩上掰開，男的被弄醒了，迷糊著眼嘀咕：“煩不煩呀，吵人家睡覺!”但男的隨即就噤若寒蟬了，他看到了蒼蠅屎手中烏黑烏黑的殺豬刀。

蒼蠅屎肆無忌憚地去摘那女的金耳環金項鏈金戒指，就像在自家菜園里摘豆角摘辣椒那般愜意。蒼蠅屎被那女的若隱若現的半截酥胸吸引住了眼球。他吞一吞唾沫，邪邪地說：“恐怕里邊藏有寶貝吧，要不然怎么脹得像個氣球?”口到手到，他順勢將手掌插進那酥胸里摸了一把。女的頓時羞紅了臉。男的見狀只好無奈地脫下皮鞋，從鞋墊下摳出500元錢遞給蒼蠅屎，蒼蠅屎這才罷手。

到了女售票員面前，蒼蠅屎硬生生地去拽她的包，包里有3000元錢，是今天的所有收入。售票員死死護住這勞動果實。“嘩”一聲蒼蠅屎一刀挑斷包的肩帶，干凈利落地奪過包。司機從后視鏡觀察到這一切，他的心痛苦地顫了一下。

蒼蠅屎大大咧咧去掏一個戴著墨鏡的男子的褲兜。墨鏡打了一個激靈，斷喝道：“干什么?”

“搶劫!難道你眼瞎了?”蒼蠅屎挑釁著比劃手中的殺豬刀。

哪知道墨鏡并不吃這一套，他隨手撈起一根木棒說：“有種你來吧?”

蒼蠅屎愣怔片刻，然后用求助的眼神看刀疤臉。刀疤臉轉身想過來一塊制服倔強的墨鏡。說時遲那時快，“嘎吱”一聲。司機急踩剎車兩個劫匪猝不及防四仰八叉倒地。

“快?？熳プ∷麄?”司機一聲喊帶頭撲向劫匪。其他乘客見狀，紛紛過來幫忙，一舉制服了兩名囂張的劫匪。

車到派出所，聞訊趕來的記者要采訪這次事件的英雄。大家指了指司機，司機靦腆一笑，指著墨鏡說，真正的英雄是他，正是他語言上的反抗驅趕了大伙心中的恐懼。

記者：當劫匪高舉殺豬刀時你難道一點都不怕嗎?

墨鏡：我……

墨鏡說著摘下眼鏡，大伙這才看清原來他是個瞎子。不由倒抽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