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謀殺屢見不鮮　美式民主水土不服

“1964年，它的GDP比日本還高，如今卻只有日本的一個零頭，菲律賓正成為東南亞的一個失敗國家”——菲律賓南部棉蘭老島23日發生震驚世界的政治屠殺后，英國《泰晤士報》用罕見的說法對其進行了評價。菲律賓曾經是西班牙和美國的殖民地，如今則是亞洲“最西化”的國家之一，許多人有著西班牙姓氏、說英語、信仰基督教，連選舉制度也照搬美國，甚至還曾有過當“美國第51州”的打算。然而，美式選舉在美國是一出勵志大戲，美國非常充分地利用令人目眩和“感動”的選舉弘揚美式價值觀。這種選舉模式被移植到菲律賓已經上百年了，菲律賓卻出現了令世界震驚的選舉屠殺事件。這一事件可以說是菲律賓的政治現實與美式民主嫁接出的苦澀果實。

各國對菲律賓選舉暴力口誅筆伐

23日在棉蘭老島馬京達瑙省發生的政治屠殺事件在世界引起的震動仍在持續。最新的消息說，死亡人數已上升至57人。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25日援引專家的話評論說，這是菲政府多年不追究家族、集團之間的爭斗造成的。“軍隊發生虐待事件后政府不聞不問，教會工作人員被暗殺后政府置若罔聞，環保工作者被綁架后政府不理不睬，這就注定了（大屠殺）也不遠了。”報道說，家族仇恨和部族武裝力量可能讓阿羅約無法揪出屠殺事件的幕后指使。“家族統治根深蒂固，短期內解散軍閥的私人部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美國人用了半個世紀都沒能實現。”《華爾街日報》25日報道稱，政治分析人士說，周一發生的大屠殺，是政府長期以來公開支持地方武裝和部族首領的惡果之一。政府希望通過他們來遏制這一地區的反叛力量。幾十年來，菲律賓政府協助組織大的家族勢力和部族首領來限制反政府力量的滋生。政府甚至在一些時候向他們提供武器。

澳大利亞廣播電臺25日采訪了在菲律賓首都馬尼拉組織抗議的雷納多·雷耶斯，他說：“我們看到的比警匪片里的情節還要惡劣，比在伊拉克發生的還要糟糕。你不會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看到十幾名記者在一天內遇害。”《菲律賓每日問詢報》網站在25日的一篇報道中引述國際記者聯會發表的聲明說，周一的殺戮事件已經使菲律賓超過索馬里、伊拉克和巴基斯坦，成為世界上對記者來說最危險的國家。

有分析人士稱，現代選舉和原始仇殺構成了菲律賓政治結構的特殊狀態，也成為導致菲律賓政治動蕩、制約經濟社會發展的頑疾。政治不穩給菲律賓經濟發展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上世紀60年代，菲律賓還一度是亞洲僅次于日本的富裕國家。然而1980年以后，菲律賓的經濟不斷走下坡路，目前經濟發展水平已遠遠落后于其他主要東盟國家。英國《泰晤士報》25日評論說，1964年，菲律賓的GDP比日本還高，但40年來，菲律賓GDP增長率平均只有1.3%，根本無法與周邊國家相比。

菲律賓照搬了美式民主

1898年，美國依據對西班牙戰爭后簽訂的《巴黎條約》占領了菲律賓。從此，美國對菲律賓的殖民統治持續了近半個世紀。美國首先進行的是教育體制改革，讓英語成了官方語言。隨后美國以自身為藍本在菲建立起國民議會，每個地區可選一名議員，而當時只有少數受過教育、擁有財產的階層才擁有選舉權。因此，這一制度的確立使政府權力為少數家族把持。可見，美國很重視自己的民主制度與菲律賓政治文化相結合，但這仍改變不了美式民主的水土不服。

美國1946年7月放棄對菲律賓的殖民統治其實只是一種形式，因為美國強迫菲律賓簽訂自由貿易協定，阻止該國向工業化的方向發展。此外，美國還在菲律賓建立了龐大的美軍基地。冷戰期間，美國把菲律賓作為第三世界國家中成功建立“民主制度”的范例來炫耀，但是1972年菲律賓獨裁者馬科斯宣布進入緊急狀態的事件讓世界對菲律賓的“民主”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美國支持的馬科斯獨裁政權將菲律賓變成了一個政治孤島。1986年，菲律賓的非暴力人民運動取得勝利，菲律賓人“奪回了民主”。

然而，幾次人民運動下來，菲律賓的美式民主完全變了味。菲律賓人競選主要靠知名度，而非執政和管理能力，加上這里的窮人在選舉中很容易被金錢收買，所以很多影星、節目主持人能輕而易舉地步入政壇。正如有些人分析的那樣，菲律賓曾經是西班牙和美國的殖民地，社會上有一種拉丁風格的浪漫政治思維，百姓希望得到社會權威、民族英雄的拯救。加之馬科斯下臺前，菲律賓實行嚴酷的獨裁統治，這種統治結束后，壓抑已久的民眾在西方“民主”和“自由”浪潮的沖擊下，產生了一種期盼社會變革、生活改善的急躁情緒。這導致很多菲律賓人不重視制度轉變，而是希望出現一個卓越領導人，瞬間橫掃一切陰霾。最典型的就是埃斯特拉達，這位在電影中劫富濟貧的“羅賓漢”融草莽氣質與明星形象于一身，以歷史最高票當選總統。但當人們發現理想與現實存在差距時，馬上通過抗議示威來更正自己的錯誤，因為在菲律賓申請示威游行很容易。

馬科斯家族影響了菲律賓歷史

在菲律賓歷史上，馬科斯家族的影響極深。1965年，費迪南德·馬科斯當選總統后，逐步實行獨裁，統治菲律賓20年。馬科斯在首個任期內一度使菲律賓的農業、工業、教育都得到較快發展，但全國犯罪率上升，學生示威游行和農村游擊隊活動不斷。在1969年的總統競選中，與選舉有關的殺人案件大幅增加。1983年8月，流亡美國的菲律賓反對黨領導人貝尼尼奧·阿基諾乘機回國，準備參加總統選舉，卻在馬尼拉機場被暗殺，成為當時轟動世界的大事。這次事件使馬科斯的統治遭受重創。1984年8月21日，90萬菲律賓人涌上首都大街紀念阿基諾遇害，并抗議馬科斯。1986年，菲律賓人掀起了第一次“人民力量運動”，推翻了馬科斯政權。馬科斯曾是菲律賓人心目中呼風喚雨的英雄，因為權勢帶來的腐敗與貪污，落得為人民所唾棄，甚至倉促出逃夏威夷，最后客死他鄉。此后，有報道稱，馬科斯在執政期間拼命搜刮民財，當政20年，他獲得的財富估計在50億至100億美元之間，其中貪污金額就多達30億美元。馬科斯的妻子伊梅爾達，除了出了名的生活奢侈之外，還被稱為“鐵蝴蝶”，她很善于利用自己的女性優勢，在男性主宰的政壇和外交界自由周旋。

其實，馬科斯家族現在還是菲律賓有名的政治王朝，其家族在馬科斯家鄉北伊羅戈斯省及馬科斯夫人伊梅爾達的家鄉萊特省牢牢控制著地方政權。伊梅爾達本人曾于上世紀90年代初從美國流亡歸來后當選萊特省眾議員，其兒子小馬科斯9年省長任期到2007年結束時搖身一變競選了眾議員，而省長的空缺其堂兄來填補。在明年5月選舉到來之際，小馬科斯又在忙著準備競選參議員。

據估計，在目前的菲國會260多名眾議員中，60%以上來自傳統政治家族。菲律賓當地倡導選舉改革者曾說：“我們的政客們把他們占據的公職當成專利，他們希望像傳家寶一樣傳給自己的子孫們。他們中的許多人開始認為，他們對公職有著所有權，就像他們擁有的股票或土地一樣，可以將這些公職傳給配偶、兒子和孫子們。”雖然菲律賓憲法明文規定，政府公職平等向公民開放，禁止政治王朝，一些國會議員也曾大力呼吁進行政治改革，廢除政治王朝，但由來已久而且根深蒂固的家族政治很難被撼動。小馬科斯也曾親口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菲律賓的政治其實就是家族王朝政治”。

家族政治與選舉需要的巨額經費有關，而競選總統更是花費巨大，一般估計至少需要20億比索（約4250萬美元）。這對一般政客來說是一筆天文數字，如果沒有資金雄厚的金主作為后盾，完全沒有可能參加選舉。參議員埃斯庫德諾最近退出總統選舉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口才極佳的埃斯庫德諾因在針對現總統阿羅約涉嫌貪污的彈劾中表現踴躍，受到不少年輕人的追捧，在今年初的民意調查中也位居前三名，本來已經被認定將代表其政黨愛國人民聯盟參加明年5月舉行的選舉。但由于無法籌集到足夠競選資金，埃斯庫德諾11月24日正式宣布退出總統大選。有人評論說：“選舉無法改變國家的政治面貌，最多是帶來了新的領導人，但政治大家族把持政局的本質沒有改變，只能算是暫時的此消彼長。”

巨額選舉經費，也為當選官員日后貪污埋下禍根。在菲律賓，政治獻金捐贈者大多是與候選人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真正因為支持候選人政綱而捐款的人少之又少。捐款者大多有他們的目的，就是希望支持的候選人當選后能給自己在生意或政治上多爭取利益。這也就是菲律賓官員經常被控涉及貪污丑聞的主要原因。前總統埃斯特拉達就因被指涉及多項貪污最終被拉下臺。

菲律賓的“民主”受到質疑

在譴責暴力事件的同時，還有輿論對菲律賓的民主制度產生了懷疑。《菲律賓每日問詢報》網站25日評論說，菲律賓2010年的大選就這樣以棉蘭老島馬京達瑙省的一場屠殺開始了，這次無恥的事件不僅提醒人們，政治暴力文化一直都在困擾著菲律賓社會，而且也注定會令更多菲律賓人對菲律賓的民主失去信心。這次事件的結局不過是為長長的、尚未解決的政治暴力清單又加了一筆，頂多是幾個替死鬼被關進監獄，真正的罪犯——那些有權勢的人，很可能毫發無損，以前的政治暴力事件不都是這么解決的嗎？

美國《時代》周刊今年早些時候曾將菲律賓、泰國等亞洲國家的民主政治進行過總結，報道說，如果這些國家的政治動蕩不斷蔓延，亞洲國家可能會對西式民主產生集體厭倦，認為它骯臟、腐敗、沒有效果。在泰國、菲律賓等地進行的一項調查發現，大部分的受訪者認為國家的民主轉變并沒有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改善，許多人開始懷舊，還有的人呼吁重震“亞洲價值觀”——家長式作風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的混合體。美國《僑報》24日在一篇評論中說，菲律賓所謂的“民主制度”是美式民主制度的亞洲版本，但是這個亞洲版本的美國民主制度卻在遭遇“水土不服”，爭權奪利的“游行示威”上升為暴力的政治暗殺，民主是個好東西，但并非無所不能的政治良藥，條件不適宜的地方，就成了政治毒藥。菲律賓的民主已然變了樣。▲ 　　本報駐菲律賓特約記者　王傳軍　莊銘燈　本報特約記者 何晏 　　選舉暴力困擾菲律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