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流血疑

蔡如鵬

疫情當前,各地開始采集和儲備甲流痊愈者的血液用以治療甲流重癥患者,這一“療法”應該迅速推廣,還是應該要求緩行并立即加強規范?各方對此意見不一

近期,伴隨著這個“冰雪嚴冬”的提早到來,人們也不時感受到流感的逼近。在各地甲型H1N1流感確診和死亡病例逐日增多的同時,甲流防控和診治的形勢也日漸“吃緊”。在此形勢下,一種“用甲流康復者的血液治療甲流”的新舉措開始為各地所重視,全國多個省市開始呼吁甲流康復者和甲流疫苗注射者捐獻血液。

各地呼吁“捐血救人”

11月17日新華網報道說,上海市衛生局、血液中心、疾控部門和公共衛生中心等部門正在擬定計劃,儲備疫苗接種者的血漿用于甲型H1N1流感重癥患者的救治。當日,上海市甲型H1N1流感治療專家組組長盧洪洲教授呼吁曾經感染甲型H1N1流感病毒的痊愈患者,能在需要時自發捐獻血漿用于重癥患者的治療。

盧洪洲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他所提倡的措施“既是一個需要評估的研究,也是一個治療的辦法”。他們就是“想通過這么一個治療,來評估一下輸入甲流痊愈者和接受疫苗注射者的血漿,對重癥患者的治療效果到底怎么樣,從而找到一個科學的依據,做一個標準化的方案”。

此前,全國已有多個省市的醫療機構呼吁曾經感染甲流的痊愈患者以及疫苗接種者能自發捐獻血漿用于重癥患者的治療。對此,廣西南寧中心血站副站長陸祝選說,曾感染過甲流的患者在痊愈后,血漿里就會產生甲流抗體。抗體能夠有效抵抗患者體內的甲流病毒,從而達到治療的目的。

據陸祝選介紹,抗擊甲流主要有主動免疫和被動免疫兩種方式。其中,接種疫苗的方式叫做主動免疫,而將含有甲流抗體的血漿用于重癥病人的救治,叫做被動免疫。由于接種過甲流疫苗的人血液中也會產生抗體,因而他們的血液同樣可以用于重癥患者的急救。

據報道,10月30日,南寧市報告了廣西首例甲流重癥病例。隨后,南寧中心血站迅速采集了兩份甲流康復者血液。血液送到醫院后,立即用于該甲流重癥患者的治療,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目前,這名重癥患者已經解除了重癥警報,病情正在逐漸好轉。

廣西壯族自治區衛生廳醫政處副處長王建政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廣西成功實踐了以甲流康復者血液救治甲流重癥患者的治療方法。為此,他通過媒體呼吁,鼓勵甲流痊愈者出院半個月后和接種甲流疫苗滿一個月的愛心人士到當地的血站獻血漿。

與此類似,北京市紅十字血液中心有關負責人也懇請所有甲流康復者或疫苗接種者,“自愿捐獻血液或血漿,為救助危重病人獻一份力量,添一份希望”。為此,該中心還決定將部分繁華地段的采血點的獻血時間延長兩個小時。

專家質疑“輸血療法”

就在各地醫療機構紛紛把采集、儲備甲流康復者和疫苗注射者的血液,作為救治重癥病人的措施時,也有專家對此做法持保留態度,他們認為,甲流康復者血液只是救治甲流重癥患者的一種非常規手段,不一定有效,而且存在一定的風險,應該慎用。

北京大學醫學部免疫學系副主任王月丹在自己的博客中說,甲流重癥患者的癥狀之所以在輸血后能夠改善,關鍵原因在于輸入血清可以補充免疫球蛋白,提升患者的免疫力。王月丹對《中國新聞周刊》說,與其他疾病導致的重癥患者一樣,甲流重癥患者體內的免疫功能會出現紊亂,這時如果輸入新鮮血液,可以調節患者體內的免疫環境,有助于減輕感染的狀況。“所以說,我不認為一定要輸甲流康復者的血,輸普通人的血也可以改善癥狀?！?/p>

同時,王月丹對呼吁甲流康復人群以及疫苗接種者獻血的做法表示不認同。他說:“有關部門應該立即叫停采集康復者的血液和血清輸注療法,以免發生大規模的血源性感染事件,同時應該嚴格掌握為重癥患者輸血或血漿的適應癥?！?/p>

在王月丹看來,除了極個別對甲流病毒有免疫缺陷的患者之外,絕大多數甲流患者輸入康復者血液并不會有太大的療效。“康復者的血液雖然含有抗體,但含量很低,抗體要想發揮中和作用,需要輸很大的量。而血液中有可能含有一些未知的病毒,比如肝炎病毒、艾滋病毒等,如果把關不嚴,就會感染?！?/p>

是否應該“存疑緩行”

香港大學附屬瑪麗醫院副教授涂文偉專門從事感染與免疫性疾病研究,他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說,輸康復者的血液在理論上是有科學依據的,但問題是“實踐的可能性”。

據介紹,香港大學醫學院與香港紅十字會也在合作收集甲流康復者的血液,以提煉免疫球蛋白,治療甲流重癥患者,“不過,計劃開展得比較慢。一是因為需要的血比較多,而每個捐獻者捐獻的很有限;另一個就是有一些風險,因為它是一種血液制品?！?/p>

由于這次是全球首次使用抗甲型流感免疫球蛋白治療嚴重甲型流感患者,港大醫學院在為重癥患者注射高免疫球蛋白的同時,還將為相同數量的嚴重甲流患者注射普通免疫球蛋白,然后比較兩者的死亡率、深切治療日數、留院日數、病毒數量及肺部損壞程度等,由此評估高免疫球蛋白針劑的治療成效。

“直接輸血也不能說不可以,因為康復者的血液中也含有針對甲流病毒的免疫球蛋白,但問題是,它的含量夠嗎?效果很難講,而且直接輸血的風險就更大了?！蓖课膫ケ硎?目前來看,甲流和普通流感的死亡率差別不大,因而對于甲流的防治,是否需要采集、儲備康復者和疫苗注射者的血液,“我個人對此持保留意見?！?/p>

對于涂文偉的上述意見,盧洪洲表示“各家有各家的說法”,他認為,對重癥患者注射含有抗體的血漿不會對患者產生不良后果。不過他同時也表示,上海將在這一領域進一步展開相關科學研究,并將對血漿使用時機、實際效果等進行系列評估與規范。

廣西壯族自治區衛生廳應急辦一位工作人員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他們采取康復者血液治療重癥病例,也是一種嘗試,想“看看是不是有效果”。

實際上,國家衛生部對于輸康復者的血液治療甲流的措施也顯得較為慎重。記者在衛生部2009年10月12日頒布的《甲型H1N1流感診療方案(2009年第三版)》中看到,在治療方法中,這一方法僅被列為“其他治療”中的最后一項。該方案說,“對于重癥和危重病例,也可以考慮使用甲型H1N1流感近期康復者恢復期血漿或疫苗接種者免疫血漿進行治療??使用過程中,注意過敏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