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怪，我們相親相愛好不好

金　薇

你可以不愛貓,也可以沒愛情,但是,你不能不愛你自己……

救貓的彪悍姑娘

楚河拎著攝影器材趕到平安渡口時,那里已是劍拔駑張的戰場。每個人都青筋暴露以最大聲音表明自己的立場,那些籠子里的貓成了看客。

警車呼嘯著趕來,人群閃出一條縫,一個穿著翠綠衣裳的姑娘眼疾手快地揪住一個膀大腰圓、正要溜走的男人,說:“男子漢敢作敢當,貓你們都敢吃,見警察怕什么?”

楚河的鏡頭對準了綠衣姑娘,短發,瘦,有著一張清秀的臉,眼睛里滿是怒火。

膀大腰圓的男人被警察扭上了警車,綠衣姑娘留下來照看那些貓。楚河走近,問:“攔下來怎么辦,把它們變成流浪貓?”

綠衣姑娘的眼神黯了下去,說:“總比做龍虎斗好。在廣東的餐館里這道菜可以賣很高的價錢。我們的消息不準,這里打掩護,大批的貓肯定從別處運出去了。”

有只貓叫得凄慘,綠衣姑娘打開籠子,找到那只貓,抱了出來。是只蘇格蘭折耳貓,腿好像受了傷。

楚河給小貓拍了張照片。綠衣姑娘突然意識到什么,問楚河:“你是記者吧?我叫陳安黎。”

黃昏下,楚河看著陳安黎悲傷的臉,心跟著顫動了一下,說:“我認識一位寵物醫生……”

老馮給小貓的腿打夾板時,陳安黎睡在了長椅上,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留下淡淡的陰影。楚河脫下外套給她蓋上,只聽見她皺著眉說夢話:“要走,從我身上壓過去。”喊完,呶呶嘴,又接著睡。

任何時候,楚河的心都沒有此時柔軟。

環保布袋里的小燈泡兒

那組照片發在晨報上,報社的電話成了熱線,很多是找貓的。楚河打電話給陳安黎,陳安黎把貓咪之家的電話告訴楚河,然后感謝地說:“那些貓會感謝你的。”

楚河接了句:“我想要的更多!”

“什么?”陳安黎問。

楚河改口說:“我想看看小奇怪。”

楚河管那只蘇格蘭折耳貓叫小奇怪。

報社外的小廣場上,陳安黎懷里抱著只環保布袋,小奇怪探出頭來,看到楚河,喵喵地叫。

陳安黎依然穿著綠裙子,好像一彎柳枝。臉上掛著大大的黑眼圈,很是憔悴。

楚河接過布袋,拍了拍小奇怪的腦袋,問:“沒找到家嗎?”

陳安黎坐在石凳上,開始痛訴救貓史,說到激昂處,聲音幾近哽咽。陽光下,陳安黎的一縷長發落到額前,楚河很想伸手替她拔開,手伸出去,卻只拍了安黎的肩膀一下。

陳安黎說:“楚記者,你知道嗎,那些貓販子交了兩百塊錢罰款就被放了,兩百塊啊,才兩百塊,我敢保證很快他們就能集齊一車貓了。”

楚河把小奇怪從布袋里放出來,它腿上的夾板已經拿掉了,但走起路來仍有些不穩。

楚河握住陳安黎的手,說:“你們做的事都是很有意義,但前提是要過好自己的生活,知道嗎?”

目光相遇時,陳安黎眼里的火光變成淚花。她說:“我整晚睡不著覺,一閉眼睛就是那些籠子里的貓……”

那天下午,溫暖的陽光下,楚河陪著陳安黎,小奇怪在草地上笨手笨腳地撲蝴蝶。

楚河說:“就算生活支離破碎,總會重新拼接起來,會重新開始的。貓咪們也不希望漂亮的綠衣姐姐患上抑郁癥,對嗎?”

分手時,楚河把小奇怪裝進環保布袋,說:“下次,別再來做燈泡了!”

吃小奇怪的醋不奇怪

盧卡斯說:這世界上只有三件事是不能偽裝的,第一是打噴嚏,第二是貧窮,第三是愛情。楚河陷入愛河,很多人都看出來了。報社的才女們滿嘴醋意說:“真命天女到底什么樣,總得讓我們見見吧?”

楚河約陳安黎吃飯,可話沒說到兩句,陳安黎立刻神經緊張地問:“是不是關于救貓的,你的那些朋友可以寫材料上報的吧?”

楚河立刻沒了胃口,說:“陳安黎,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貓?”

楚河并不介意被陳安黎支使著跑三個超市買那種牌子的貓糧,也不介意約會時安黎總帶著小奇怪,可是,他介意陳安黎的話題里他只占小部分。

在陳安黎的世界里除了畫,就是貓。她的畫上全是貓,它們都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外面的世界。

楚河說:“安黎,在你心里,我和小奇怪誰更重要?”

安黎咯咯笑個不停,反問道:“難道你還吃一只貓的醋?”

楚河的臉仍是一張鐵板,說:“如果二選一,我跟小奇怪,你選誰?”

陳安黎的臉上漸漸沒了笑意,她說:“你很無聊!”

楚河也覺得自己很無聊,但是,他想知道答案。

他拎著攝影包離開安黎的家時,小奇怪像往常一樣跟到門邊,楚河重重地關掉門,小奇怪很大聲地叫著。

楚河的房間里掛滿了陳安黎的照片,他把空煙盒揉成團扔到那些照片上。

這時,電話響了,陳安黎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們來到郊外的一棵松樹下,陳安黎說:“這葬著我八年的青春。”

楚河的心懸了起來。

陳安黎那么出色的女孩,不可能沒有談過戀愛。

坐在開滿蒲公英的山坡上,陳安黎第一次提到了雪鞋。她說:“你知道嗎,第一眼看到小奇怪,我就覺得它像極了雪鞋,那眼神……”

哭出來,或者就都忘了

18歲之前安黎是怕貓的。從前她一個人在家時,有只貓從她家的窗臺上經過,黑漆漆的夜里只有一雙綠眼睛。從那時起,安黎就怕貓怕得不得了。

她愛貓是想為喜歡的人勇敢起來。那一天,男孩說:“安黎,我家不能養它了,我知道你肯定喜歡,你替我養吧。”

陳安黎接過這份讓她又驚又喜的禮物,揚起春天一樣的臉說:“我們叫它雪鞋好不好?”

兩人很自然地交往了起來,安黎以為他們會一起慢慢走下去。

可是,有一天,男孩一聲不響地走掉了。她抱著雪鞋找遍了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也找不到男孩的身影。愛情走失了,守在她身邊的只有一只貓的忠誠。

陳安黎說得很平靜,楚河卻清清楚楚看得到那平靜背后的悲傷。

雪鞋是在一個冬天離開的。陳安黎在雪鞋離開之后參加了護貓俱樂部。

每一次,她都拼了命地從貓販子手中搶回這些小生命,直到遇到楚河,直到收養了小奇怪。

楚河握著她冰涼的手,說:“像當初勇敢地接受一只貓一樣勇敢地接受新的生活,可以嗎?”

陳安黎晶瑩的淚在明媚的陽光下一滴滴落入楚河的心田。

哭吧,哭出來,或者就都忘了。

小奇怪,我們相親相愛吧

楚河拍的那組護貓照片獲得了攝影獎。他帶安黎去吃西餐。坐在西餐廳里,安黎安靜得像極了一只小貓。

楚河嘆了口氣,說:“如果我像愛一只貓那樣愛你,你會不會生氣?”

陳安黎沒反映,目光定定地望著某處。西餐廳的一角坐著幾個人,大概為什么起了爭執。

陳安黎拉開椅子沖了過去,瞪著其中一個人說:“你欠我一個解釋吧?”

陳安黎像對付貓販子一樣對付那個人,揪著那人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喊。楚河的心里沉了塊石頭,他知道讓陳安黎這樣不顧一切的只有那個人。

可是偏偏楚河就愛這個有些死心眼的女孩,他拉住了陳安黎說:“安黎,你想過沒有,你可以不愛貓,也可以沒愛情,但是,你不能不愛你自己……什么都不值得你毀了生活。”

說完,楚河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一年后,楚河成了貓咪之家的第7任會長。陳安黎的貓咪美容店也開業了。

那個傍晚,陳安黎帶著小奇怪鎖店門時,楚河拿著一雙白球鞋站在了她面前,說:老板,能給我在這鞋上畫個畫,寫幾個字嗎?

她沒抬頭,掏鑰匙打開剛鎖上的門,說:“行,畫什么,寫什么?”

“嗯,就畫這只貓吧,寫……就寫,小奇怪,我們相親相愛好不好?”

安黎的頭抬了起來,眼淚涌了出來。楚河緊緊抱住她。小奇怪很大聲地叫著抗議。

抗議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