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闊天空的夢際：霞浦看海

鄧登登

徽南油菜花的上期雜志剛印出來不久，公司其他部門的同事就開始問我：

“登登，你下次去哪?”

我說“去霞浦?！?/p>

“哪?呷哺?”

“嗯，霞浦?！?/p>

“哪的呷哺?”

“福建?！?/p>

“福建的呷哺呷哺?”

“是霞浦，不是火鍋。”

可以看出我這個同事不是攝影發燒友，也可以看出，霞浦在攝影以外的人群中，知名度還不高。

雖然我很早就知道霞浦的美麗，但這趟還是初次親身領略海岸灘涂的景色。電話查明路線，在一個4月初的早晨，經歷了2個半小時的飛行，我由20多攝氏度，艷陽高照的北京，降落在了10攝氏度，落著小雨的福州?，F在南北氣候還真怪異。

在機場，找到了我邀請的上?！稏|方早報》攝影記者魯海濤，雖是初次見面，但話語投機，一見如故。于是在之后從福州通往寧德，從寧德轉往霞浦的大巴上，我們就再也沒有停止過交談。海濤給我看他筆記本里的照片，我給他講之前幾期“戶外攝影·綠鏡頭”的故事，又經過2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終于站在霞浦縣城的大街上。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魯海濤將要在這里感受攝影人對霞浦的盛情，為來過和沒有來過的影友介紹霞浦拍攝地點、拍攝技巧以及詳細的路書，當然還有“戶外攝影·綠鏡頭”一直關注的當地環境問題。

霞浦縣隸屬寧德市，位于福建省東北沿海，轄內擁有485公里的海岸線(2009年最新統計數據)，處于浙江溫州與福建福州的中心位置，從這兩地去霞浦的距離是一樣的。當地居民語言大部分以閩南話方言為主是福建閩南地區的移民后裔。

據《霞浦縣志》記載：“清置霞浦縣，縣境西南有霞浦江，東流人海。又有霞浦山，海中有青、黑、元、黃四嶼，日出照映，江水如霞彩，這是山以江名，縣以江名。”晉太康三年(公元282年)始為溫麻縣地(縣治在今沙江鎮古縣村)，距今已有1700多年歷史。

我和魯海濤站在霞浦長途汽車站門口，面前是一幢十幾層高的樓房，右手邊有好幾家賓館和飯店，還有一系列的大排檔，左手邊有一條河，河對岸是富麗的聯排別墅。

這里不像是沿海而生的漁港，反倒像一座新興的內地城市，四處都是拔地而起建設中的樓盤。“怎么跟照片里的不一樣呢?”“是啊，也沒看見海啊?！焙臀叶加行┟Ｈ弧?/p>

我們的目的地就是眼前的那幢高樓，當地攝影家鄭德雄和他的兩位朋友夏東海，李華玲正等著我們。這三位志同道合的攝影人，從2004年開始，一起潛心經營著一個攝影網站——海峽攝影新干線(www.0593photo.com)，專門為國內外來霞浦創作的攝影朋友提供幫助，他們的辦公地點就在這棟樓里。

接下來的程序是泡茶、觀片、長聊。鄭德雄及他的好友們，用福建人和攝影人的雙重身份熱情接待著我們。投影幕布上，一張張精美的霞浦照片讓我和海濤倍感壓力——霞浦的多樣面貌都已經被抒寫到了極致，我們只能多取經多學習。都說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這句話也許不對，如果不僅是熟悉而是“太熟悉”，可能就會發現無窮美景了，否則鄭德雄和他的那些當地攝影朋友，怎么能拍出如此美輪美奐的作品呢?

問起霞浦的聞名，鄭德雄為我們介紹說，其實像霞浦這樣的海岸灘涂，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就在國內也相當常見，而這些年來有這么多人往霞浦跑，海內外的攝影人成批來創作，香港著名攝影家簡慶福簡老，僅在2008年就來了7次之多。究其原因，是因為霞浦有著別的地方所沒有的拍攝角度。拍攝灘涂這樣的題材，一定要有高視角，如果全都以平視的角度看去，就缺少了線條和構成的美感。霞浦正好符合這個條件，在這里的海岸周邊，有多個高角度視點，徒步攀登都不會超過10分鐘的路程，即使是年齡較大的戶外攝影愛好者，也不會覺得艱難。

而且霞浦海岸文化豐富，這里是國內著名的海帶海紫菜種殖基地，還大量養殖大黃魚、海蟶、掛蠣、彈涂魚鮑魚、圍網螃蟹等等，此外還有連家船、近海的捕撈、討小海的人群。或壯觀或簡約，給攝影人提供了豐富的拍攝題材，所以才會吸引大家一次次反復來此創作。

最后，鄭德雄為我們列出了這幾天的行程安排，地點及拍攝內容都非常詳盡但我特別注意到早起時問是這樣的：第一天5點起，第二天4點半起，第三天4點起……有點小崩潰?？磥砦覀冊谶@里的三天四夜要保持熊貓狀態了。

第一天，水塘、鹽田、小皓、東壁

霞浦不是我們閉眼就能想象出來的那種海岸風光，這里少有白皙的沙灘，也不像明信片中那樣碧海藍天，閑暇慵懶。霞浦的海是生活的，是勞作的，充滿了人與自然的碰撞與融合。長年以來，這里的人改變著大海，也隨大海而改變。人們就像耕種土地一樣，在狹長的海岸線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沙塘距霞浦縣城僅20分鐘左右的車程，應該是最近的拍攝點之一了。盤山公路邊就有能停車的高點可供拍攝。這里主要是拍攝灘涂晨曦和日出的景點，早上潮水還沒有漲起來，三三兩兩的漁船散布在泥灘中，黎明前的色溫偏高，這時候可以找個好角度，使用長焦鏡頭慢慢構圖，尋找到船只之間的關系，處理好了可以獲得幾張寧靜致遠的小品照片。等到太陽升起時，可以用廣角鏡頭展現一下灘涂的壯觀全景。很早就有漁民在灘涂中作業，他們穿著連體的雨衣，在泥濘的溝壑中駕駛著小木筏艱難前行，當地人稱這種木筏叫“海上摩托”，只有它才能在如此難行的泥地中穿梭自如。還有白鷺不時結伴從我們眼前飛過，不過當地漁民不怎么喜歡這種鳥類，叫它們是“土匪鳥”，因為它們經?！皳尳佟睗O民們養殖的魚蝦，還吃莊稼。有好事之人把這種鳥打了來吃，發現它們的肉又酸又硬，于是就更加義憤除了四處轟趕沒什么好辦法。

在沙塘拍完日出，回到縣城吃頓豐盛的早點，此時太陽位置漸高不太適合風光創作了，不過我們依然有東西可拍。位于霞浦縣中部西側的少數民族畬族鄉，是霞浦縣主要漁區之一，其海岸線長達28公里，緊鄰聞名遐邇的宮井洋——全國唯一黃魚天然繁殖地。鹽田鄉淺海灘涂面積11萬畝，其中灘涂面積3.8萬畝，主要集中滸嶼村及周邊一帶，淺海灘涂有海帶、紫菜、牡蠣、蟶、蚶等貝、藻類生物200多種，其中鹽田的花蛤在海內外久負盛名。在鹽田的漁村中行走，你會發現整條路都是由蠣殼堆積而成，甚至說整個村子都被蠣殼覆蓋。漁民在海邊搭起簡易的帳篷，收獲季節全家人圍在一起挑牡蠣，肥美的牡蠣肉從這里批發出去，才6元錢一斤，這讓少有機會吃到海鮮的我心動不已。鹽田的漁民純真樸實，給他們拍照會讓他們有些尷尬和緊張，而且他們大多聽不懂普通話，我們聽他們講話就更要命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微笑，對每個人都露出笑臉，很快他們也會對你報之一笑的。

近距離接觸了漁民的生活，也日上中天了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覺，真的很困，而且對于戶外攝影來說，中午的頂光表現什么都不理想，所以鄭德雄為我們設計的時間表中，下午三點以前就是睡覺時間、，

美美地睡起來，發現我們的隊伍突然壯大了好多，原來是從加拿大和廣州來的影友，組了一個十多人的攝影團，大家長槍短炮聚在一起，頓時覺得熱鬧了不少，所以在去往小皓登高望景的途中，還真有些專業團隊的陣勢；

嚴格說小皓是沙灘而不是灘涂。因為只有內海的海灘稱為灘涂，小皓的海是外海，應該叫沙灘，不過小皓的沙灘并不是那種平整劃一的，在這片沙灘上正好有一條小溪流過，溪水將沙灘沖出各種紋理，加上海天多彩的光線，變得五彩斑斕于是這里的沙灘被稱為“五彩灘”，而且別處沙灘的潮水線基本上都是一條平直的直線，而小皓的潮水線是S型的，跟沙灘上的紋理和諧相映，加之光影的無窮組合，呈現出風韻獨特的美麗景像，很多霞浦的佳作都是在這里誕生的。在高角度拍攝小皓日落，除了掌握好霞光的色彩外，還要抓取潮水漲落的瞬間，水波被推向岸邊，翻滾出白浪的剎那最好看，構圖時盡量避免那些平直的海浪線，爭取找S型的浪沿，如能有層層疊疊的波浪是最好。建議選擇中、長焦鏡頭，用小光圈突出波光粼粼的感覺。

如果在小皓拍攝感覺不是特別理想，可以迅速轉場到東壁，兩地相距甚近，但拍出來的感覺截然不同。小皓主要以沙灘和海浪的交界處取景，最佳效果是霞光將淺灘和海水映出多彩的顏色，多使用長焦鏡頭拍攝。而在東壁可以讓畫面更寬廣一些，用廣角鏡頭納入更多的海面和天空，如果遇到霞光萬丈或者影友們通常所說的“耶穌光”，那么近處的竹竿，中景的水色及遠山的層次盡顯海闊天空。東壁有巨大的巖石成為攝影人天然的拍攝平臺，拍累了席地而坐，吹吹海風也是絕好的享受。

在東壁一直等到夕陽人山，第一天的拍攝算是順利結束，接下來的時間應該交給我們的胃了。霞浦縣城到處都有美味的大排檔，看了一天的海貨了，晚上還不饕餮一下?這邊的口味清淡略帶酸甜，海味品種豐富、鮮美。

灘涂，是陸地和大海之間的紐帶。現代漢語詞典是這么解釋的：河流或海流夾雜的泥沙在地勢較平的河流入海處或海岸附近沉積而形成的淺海灘。僅福建省就有近300萬畝的灘涂，在漫長的歲月長河中，經過無數次的潮起潮落，灘涂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景觀，尤其是這些年迅速發展起來的近海灘涂養殖，那些漁排木屋，那些小舟魚網，那些浮標竹竿，隨著潮水的漲退，變幻著無窮的組合，吸引來無數攝影人的目光。

北岐應該是霞浦灘涂中，最具代表性的一處了，從山上登高望遠，連片的竹竿一直延伸到海的深處，不時有漁船穿梭在圍墾的里外，潮漲時竹竿只露出短短的一截海濤總說它們是胡子茬動不動就興奮地沖我喊“快來看我拍的胡子”。潮水落下之后，竹竿之間的掛網便顯現出來，密密麻麻的圍網又是一番景色。

經常在戶外拍攝的朋友應該知道，好的天氣總是可遇不可求，而且我們也看到，很多霞浦灘涂的好作品，也不見得是在非常理想的天氣狀況下拍出來的。因為霞浦能展現的景象是多樣的，霞光萬丈，水天一色固然壯美，但遇到灰霾的天氣，用高調將海水和竹影處理成黑白簡約的效果也不錯，還有人專門拍攝這種淡彩水墨效果。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不是很緊，早上在北岐拍完日出，下午只去一個地方，那里是大規模的海帶養殖地，地名叫做沙江，現在正是海帶收獲的季節，漁民在退潮時用漁船將種植的海帶一船一船運往岸邊，曬干后等待出售。

沙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小鎮，它緊鄰海岸，依山而建，不大的鎮上，有著一座天主教堂、一座基督教堂、祭祀媽祖而建的天后宮，山頂上還有漁民自發修建的鄭成功紀念館。就像福建的大多地區一樣，霞浦當地老百姓的信仰很復雜，由于海路暢通，當年有很多傳教士隨船來到這些小漁村，在霞浦的每個村莊，幾乎都有教堂，而且修建地非常漂亮，天主教和基督教在這里都很盛行，很多老百姓的家門上都寫著“以馬內利”的字樣，南海的漁民又非常信仰媽祖，媽祖廟在這里也經?？梢姡＝ㄟ€有著名的佛教圣地武夷山，當地的佛教徒也不在少數。所以在沙江拍攝灘涂之前，我和海濤先圍著兩座教堂拍了個夠。等登上山頂，天云變幻，海風呼號，百里竿影，千里窮目。鄭德雄跟我們說，臺風欲來之前，光影效果瞬息萬變，是出佳作的好時候，他和朋友們經常在臺風起時還在外拍攝，聽得我張口結舌。

這是我們在霞浦拍攝的最后一天，前幾天主要在拍大場景的戶外風光，最后這天鄭德雄安排了幾處與漁民、海岸近距離接觸的場景。不過早上日出的機會還是不能錯過的，我們天還沒亮就到達了又一個日出拍攝地一一饅頭山。

饅頭山這個名字可能隨處都有，不過去過霞浦的攝影人對這個“饅頭”一定很熟悉它所在的地名叫圍江，站在這里的高處正好可以拍到以掛網為前景、饅頭山為中景、泛紅的暖陽為背景的全景照片。在霞光的映襯下，掛網中穿行的漁船成為了畫面中的點睛之筆。就在大家盡情抓取日出瞬間的時候，陸陸續續有拖拉機拉著整車的海帶駛入我們的拍攝地，原來是我們侵占了人家曬海帶的領土。他們客氣地請我們挪開，我們卻不客氣地把鏡頭轉向這些英俊的海帶男，漂亮的海帶女。

去百度百科里搜索一下，霞浦的美女可是出了名的，在霞浦民間，流行著一句俗語：“涵江荔枝粒粒紅，洪江女子不用挑。”涵江和洪江是霞浦沿海的兩個漁村，涵江盛產晚熟荔枝，是我國緯度最北的荔枝產地，而洪江，則是曾獲福建省“首席模特”、第9屆中國模特之星大賽季軍的洪琪兒的家鄉；這句俗語從何時流傳開來己無從考證，但它至少印證了一個事實，這里的美女和荔枝一樣，扎堆產，是出了名的，是水靈靈的。

我們來的這個早晨，正值海帶收獲、晾曬的第一天家家戶戶用拖拉機把各自家的海帶運到岸邊的緩坡上，一串一串地散開、弄平、綿延幾十里，鋪天蓋地。一串海帶十多米長，少說也有200多斤，每天還要翻面，工作量很大。不過海帶的銷量還算理想，當地漁民說，比較好的家庭，一年光靠海帶就有20多萬的收入，少的也有4.5萬。

大家一定看過霞浦魚排的照片吧?就是在近海上一片片連起來的竹排，上面蓋著房子，房子底下養著海產。我們接下來就去臺江碼頭拍魚排。

臺江碼頭位于霞浦縣三沙鎮三澳村，在三沙鎮東側約2公里處。到了碼頭我們棄車登船，到對面的東安島上俯視海面，規模宏大的魚排就像一座水上城堡，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際。在這里拍攝最好選擇側光光線這樣才能體現出魚排的立體感，受光面會呈暖色調，背光面是冷色調，冷暖的對比讓畫面更通透、更有吸引力。在山上一直拍到9.10點鐘就可以往回走了，一般船老大還會帶你圍著魚排繞上一圈，讓大家近距離感受魚排上漁人的生活和勞作。

照例是中午休息，下午我們去的地方叫西山，就是第一天我們從小皓往下取景的那個漁村，這次我們有機會真正撫摸大海了。乘著潮汐還沒有漲起來，我們下到“胡

子”叢中，與討小海的漁民不期而遇。我非常欣賞“討”這個詞給當地人生存的定義，人在大自然面前何嘗不都是以討過活呢，“人定勝天”的口號在科學越昌盛的今天越顯得疲弱無力。據說在霞浦的水產市場，人們從來不跟討小海的漁民討價還價，一方面是對他們誠信的認可，質樸的漁民不會要高價，另一點是對他們這種生存方式的尊敬要知道潮起潮落的瞬間，趕海的漁民為了一次能多捕撈一些收成，常常被潮水吞襲。

由于西山兩面靠山，日落比較早，我們在回霞浦縣城的路上，還有一處地點非常適合拍大場面的日落，這個地點叫古嶺下，古嶺下是北岐對面另一個角度的灘涂，是日本空海和尚八唐之地，這里彎彎的港道灘涂景觀是攝影人又一個創大片的好去處。幾字形的河道上，晚歸的漁船輕舟蕩漾，茫茫天地間頓顯滄桑，我知道這次日落之后，我就要告別霞浦，也不知多久以后才能再次見到霞浦的霞光。

霞浦的海

夏東海

觀潮

太陽在下沉，昏黃

海水開始發酵

灘涂被漸漸吞沒

我俯身，影子落進水里

幾尾魚從臉部游過

翠鳥掠過的瞬間

我的眼睛有被啄傷的疼痛

霞浦，霞浦

這是一個不大的地方，若不是因為攝影這里可能跟千百個沿海小縣一樣不為人知。與“戶外攝影·綠鏡頭”前幾期到過的地方不同，在霞浦，你幾乎感受不到旅游的氛圍、這讓我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憂心，

多少年了，霞浦一直與這片海來回拉鋸，人們想依靠這片海生存就不得不侵犯它的領地，圍墾，捕撈，大海以人的意愿改變著它的面貌。不過人們也很清楚過分的索取就是喪失，所以霞浦人很珍惜這片海，大海承載著的不僅是當地人的生存，還有意志。

在霞浦，沿海而居的漁民收入都還不錯，海產養殖讓老百姓收益漸增。這也體現于霞浦這個在福建經濟排名并不靠前的農業縣，有著這么多的賓館，酒店，前幾年的房地產也相當繁榮，我跟海濤初見的連拍別墅，一棟要售到180多萬，房價已經很高了，不過霞浦的現象非常特殊，這里是老百姓有錢，政府稅收疲軟，以餐飲業和賓館酒店業為代表的第三產業在霞浦經濟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反映在稅收結構上，國稅的收入還比不過地稅，霞浦出現國稅與地稅收入比例倒掛的原因是霞浦工業發展落后不能提供充裕的稅源，稅收收入只能靠主要繳納地方稅收的第三產業來支撐。事實上隨著近年來霞浦房地產開發高潮的過去，工業基礎薄弱的霞浦正經歷著難熬的陣痛。

霞浦政府一次次給當地經濟打著強心劑2004年福寧高速公路的貫通，溫福鐵路，水門機場的陸續建設，都認為是在改善霞浦交通條件差的癥結，然而這些年過去了，交通條件得到極大地改善，其區位和港口優勢也逐漸顯現，但霞浦的經濟卻沒有多大的改觀。

當地政府把工業發展不順的主要原因，歸結于“民間資金大量流向水產養殖等農業領域，對工業投資缺乏認識和耐心?！边@種說法甚至“深刻”到了探討霞浦人性格特點的程度“霞浦人在某些方面有點像溫州商人，眼里只有高收益，夢想著一夜暴富，喜歡賺快錢和虛擬經營。”似乎很有道理，但我個人認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雖然是句老話了，不過這也是千百年來亙古不變的生存哲學，霞浦人世世代代都以海為生，在大海里過活是他們最熟悉不過的狀態了，而且他們靠海生活得很好，為什么要改變?為什么非要棄農重工呢?而且，幾乎不用思考，發展工業肯定會給地方帶來環境的破壞和污染，對于海產養殖來說，這是關系到子孫世世代代的生存問題。到底是霞浦海民“目光短淺”、“暴富心理”還是為了領導任期內的“業績”和“成效”(畢竟發展工業是最迅速體現“領導”價值的方式)?何況就在霞浦的不遠處，溫州就像一個神話時刻敲擊著當地官員們的內心——看看，規?；墓I生產就能創造奇跡!

那么，到底是誰有“暴富心理”，到底誰“目光短淺”?

我們再來看看在霞浦正在或即將建設的工業項目：制革、制皮、制鞋，橡塑、包裝生產，以及在鹽田等地建設的工業園區。這些項目都是曾經在浙江上演過環境污染悲劇的產業，雖然有著高產值，但同樣伴隨的是高污染高耗能。如今這些產業已經被溫州等沿海城市逐漸淘汰，而霞浦卻當做寶貝請進來，開發商看中霞浦的原因再明顯不過了——便捷的排污能力。當然，還有霞浦政府擁抱式的歡迎態度。

對于霞浦的這片海，政府和民眾好像越來越走到了對立面，在三沙高速公路入口處，本來有一片規模可觀的灘涂養殖基地，為了蓋工廠吸引資金，幾年前政府以“向海要地”的口號把這片灘涂填為平地，在當地漁民強烈的抗議下，工廠至今沒有建設起來，灘涂卻已荒廢，在去沙塘拍攝的途中，我們看到就在漁民的養殖地旁，一個制鞋廠的廠房正在修建，而這個工廠卻因在本地招不到工人而焦頭爛額。工業并不發達的霞浦也和其他東南沿海城市一樣鬧起了“工荒”，官方說法是因為今年霞浦的工資水平一直沒有提高，很多務工人員到外地打工去了。而民間說法是當地人認識到給工廠打工就等于在毀滅自己的家園，他們當然不去。

在霞浦的百度貼吧里，找到了這樣一篇帖子：

“霞浦縣政府在引進投資者方面是費了很大的功夫，確實很用心，作為霞浦的一位公民，應當是慶幸的、可是某某皮革廠的環保指標是完全不到位的，鍋爐立在公路旁邊，生產過程產生的廢氣直接排上云宵，產生的廢水則直接向公路飛濺，行人和車輛從公路上經過都能被污水‘親吻，這是何等可悲。據有關人員透露，原來鍋爐應建在海港旁邊，污水應經過處理后排入海中，可能是由于處理污水的設備十分昂貴鍋爐不能修建在海邊，只能修在路邊從暗道把污水排走。這樣不合理的結構修建時連環保局長都因為其不達標而不敢簽字，可好在有肯花錢的老板，你環保局長不簽字，我照建不誤，看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些，這可把老百姓害苦了，尤其是生活在周邊的人，據說這些毒氣毒水是致癌物，希望有關部門真的要出來管一管了，也希望縣領導能夠重視，也算是為人民辦實事了。

后面的回帖也很熱烈

“我們學校就在它的旁邊，每次騎車經過都有很多霧狀的污染物迎面而來。這個廠大部分時間在夜里和凌晨生產，以此來掩人耳目，我看到岸邊閘門流出的黑黑的污染物。長期下去我很當心后港一帶的居民身體狀況?！?/p>

“只有垃圾企業才會來霞浦?！?/p>

“引進人家淘汰的企業，而且對當地財政又沒多大的貢獻，據了解，到現在為止，這家企業上交的稅收還不上幾十萬，這種禍害子孫的事還是少辦的為好?！?/p>

“聽說還要在霞浦引進一樣的皮革廠大家要群起倒之不要讓我們窮百姓的子孫受害，那此吃飽喝足的引資者和當權者，都到環境好的地方享受晚年了(到處筑巢)?！?/p>

民眾面對這樣的問題是容易激憤的，但民眾的眼睛也是雪亮的，長期以往我不知道霞浦的工業是否能發展起來，但敢說霞浦的生態肯定會被徹底破壞。

雖然我與霞浦也只是過客的情分，但在這里與大海，與霞浦人相處的幾天覺得很親切，何況這里還是我們攝影人的天堂，霞浦政府為什么不換個思維，以旅游和環保的角度來建設霞浦呢?這里面其實也蘊含著大量商機，趁肴霞浦的工業還在初級階段，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