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韜
五月,對大多數中國人來說,多了一份沉重,以及懷念。我從不少攝影師或影友那里,知道他們這個月,還要抽出時間,去四川看看生活在那里的親人。更多的攝影人,則通過博客,影展或者媒體,表達他們對災區同胞的掛念。
本期雜志截稿前一天,我收到一個朋友轉發的郵件。郵件是四川平武壩子鄉中學的一位英語老師寫來的。
平武是個偏遠的小縣,而壩子中學地理位置更為偏僻,四面環山,經濟條件落后,交通不便,很多同學上學要步行若干小時,走幾十里山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
壩子中學的綜合教學樓和學生宿舍,在512地震中嚴重損毀,無法繼續投入使用,現已遷至離壩子鄉30公里外的古城鎮活動板房內復課。由于教學條件和師資配備都不是很到位,再加上東西方文化的差異,英語教學相當困難。
新學期開學的第六周,老師在英語課上,與孩子們討論的話題是和漢堡包,薯條,沙拉等有關的“洋快餐”。
“孩子們被這些漂亮的食物圖片深深吸引著,顯得異常興奮,都在小聲嘀咕著。因為平武沒有肯德基麥當勞之類的快餐店,或許他們中間沒有幾個人吃過吧!”
后來老師才知道,全班42位同學,沒有一個人吃過漢堡包。
下課后,一個基礎很差,平時又貪玩的學生,叫張念,過來找老師說:“如果我下回英語考試考了班上第一名,你可以給我買個漢堡包嗎?”
老師心里一震,答應了。
從此以后,張念學習特別努力,還把漢堡包的圖片貼在桌子上。有時上課的時候想玩了,他就在那自言自語地說:“不行,我得考個好成績,老師才會給我買個漢堡包。”
“上周剛考了半期,然而張念并沒有取得第一,拿到試卷的時候,小家伙在偷偷地擦眼睛。我當著全班的面表揚了他,因為他確實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可是這并沒有使張念高興起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到教導處請假,坐車到一百多公里外的綿陽肯德基里買了五個漢堡包。以及做沙拉的材料,趕回了學校。孩子們聽說我回去了,那高興的樣子,使我想起了小時候我和弟弟盼望新年到來的那種心情。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進了教室的。我給考試前四名的同學一人一個漢堡包,最后一個給了張念。”
“當這五個同學拿著漢堡包的時候,班上的同學突然安靜了下來,都用一雙雙渴望而羨慕的眼神望著那五個漢堡包。最后全班同學異口同聲地說:“你們快吃嘛,吃吃究竟是什么味道啊!快啊!”何遷突然說:“我不吃,我要星期五帶回家給我的爺爺,婆婆,爸爸和媽媽他們都嘗點,他們也還沒有吃過,他們聽都沒有聽說過呢!”教室里頓時又陷入了沉寂。其余四個同學好像也有了同樣的想法,都小心翼翼地用幾張本子紙把漢堡包包了起來。我本想說些什么,可是眼淚一個勁地往外流。孩子們也傻眼了,老師怎么會突然哭了呢?教室里鴉雀無聲,大家都靜靜地坐在那里,就這樣一直到下課……”
“我回到宿舍,那五個小家伙也隨即跟我來到了宿舍,他們把那五個漢堡包原封不動地遞給了我。班長說:‘老師,你別哭了,是不是我們考試沒有考好你生氣了?下回我們一定考好,我保證我們全班一定不會再讓你失望。我第一次對那五個小家伙發火,命令他們立刻把漢堡包拿去,那是給他們的獎勵。”
“那五個小家伙走了,我在宿舍大哭了一場。我承諾過每次前五名可以得一個漢堡包。其實我很想給每個孩子都買一個漢堡包,因為他們都很努力。我不希望也不敢在下回發漢堡包的時候再看到其余37個孩子那渴望的眼神。可是我每個月就一千塊錢的工資,除掉房租、生活、交通費等,實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錢來讓每個孩子都吃上漢堡包……”
這個“漢堡包的故事”觸動了我,同時觸動我的,還有本期雜志的兩篇文章:《山村教師》以及《北川重組之家》。感謝這些可敬的攝影師,也感謝轉發這封郵件的朋友,讓我感受到這片沉重的土地上,那些沉默而堅韌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