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生命的舵手

吉　娜

命運的不幸是從兩年前一個酷熱的夏日傍晚開始的。

那年暑假,我到東北鄉下的奶奶家避暑。奶奶家種了很多的春小麥,7月中旬正是收獲的季節。因為面積較大,二叔照例外雇了一臺小麥收割機。

那天,收割結束后,看著一排排飽滿的麥穗被收進糧倉,對收割機沒有任何認識的我,竟一時興奮地把右手伸進了糧倉。

瞬時,我的右手被卷進了高速旋轉的收割刀,鮮血從手臂噴射而出,我只覺得一陣陣鉆心的疼痛席卷而來,很快便疼暈了過去。

二叔帶著我的殘手,將我送進醫院。醫生告知,我的手因為已經被絞得不成形,無法再進行再植。就這樣,14歲的我從此失去了右手,成了一名殘疾女孩兒。

那場事故讓我在醫院整整待了兩個月。從昏迷中醒來的我看著自己殘缺的右手,當時我真想一死了之。如果說心理上的疼痛尚可以用時間慢慢恢復,那么身體上的疼痛則讓我難以招架。

右臂的疼痛讓我難以忍受,幾天里,我躺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五六層厚的褥子被我壓得像石板一樣,疼得我身上不停的在出汗,那感覺就如人間地獄。

身體的病痛,精神的折磨讓我痛不欲生。我開始滴水不進,試圖用絕食的方式結束自己已經殘缺的生命。

然而,當我看著父母因為他們親愛女兒身體的突然殘缺而悲痛不已,卻還要假裝堅強地討好我,逗我開心,只為了讓我能喝下哪怕一小口稀飯,我突然覺得自己試圖結束生命的想法是如此自私。我對自己說,再大的痛苦總要過去,我要活下來。

兩個月后,肢體的疼痛逐漸消失,我也終于離開醫院,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和家中。

重返校園,讓我再次感受到了心理上的煎熬和考驗。我發現大家對待我的態度都變了,同學們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憫,大家不再像往常一樣和我鬧作一團,甚至在和我交談時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話觸到了我的痛處,而老師對我也超出了以往的寬容。

以前我在班級一直學習很好,但最大的毛病就是愛馬虎。過去,每當我測驗或提問,因為馬虎丟分時,老師都會嚴厲地斥責我,現在他們卻不肯再輕易責備我一句,眼睛里全都是憐惜和疼愛。

然而,大家的特殊照顧讓我感覺并不舒服。雖然大家都是好意,放學時,有人主動幫我拿書包。發新書,有人主動幫我包書皮。一個同學無心地說道,我是殘疾人理應得到更多的照顧。

漸漸地,我開始心安理得地接受同學們的特殊照顧。甚至還在心里生出一絲恨意,覺得他們根本就是在假借著對我的同情來抬高自己。

缺少了一只手,讓我整個生活節奏都滿了下來。尤其在寫作業時,因為習慣了右手寫字的我,總要用多出別人許多倍的時間,才能完成一份難看的作業。想到即便不交作業,老師也不會責怪我,我干脆很少再拿起筆。我開始把更多的時間用來看電視,聽流行歌曲,溫書的時間越來越少,學習成績開始明顯的下滑。

我不再努力讀書,甚至開始公然在課堂上打瞌睡、說話、看漫畫書,因為我知道,無論我以后的日子多么糟糕,都不會再有老師和同學來指責我,因為在他們眼中,我已經成為了永遠的弱者。

但就在絕大部分老師都在用慈祥的態度包容我的任性時,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我們的化學課老師,吳老師。

那天,當我又一次在化學課上公然地打起瞌睡時,突然,我被一個嚴厲的女聲喊出名字:“方亞燕,上課時間不可以打瞌睡,你難道不知道嗎?”

頓時,全班同學都被吳老師對我的嚴厲態度驚呆了。只聽吳老師繼續說道:“不要總認為你和其他學生有什么不同,在我眼里,你們都是一樣的。除非你自己看輕自己,否則,只要做一天學生,你的任務就是學好知識。希望其他同學在以后的生活中,也不要給方亞燕太多的照顧。記住,無論你的身體有了怎樣的殘缺,精神上都應該保持以往的健全。”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留下來,同學還以為吳老師嚴厲的苛責傷了我的自尊心。他們不知道,雖然是一番責罵的話,但當我聽到吳老師說我在她眼里和別的同學都是一樣的時,我的內心是多么的幸福和快樂。

吳老師說的沒錯,雖然我比普通人少了一只右手,但在精神上,我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我對自己說,從今天起,我要好好學習,做回從前的自己。要讓別人不把自己當成弱者,自己首先要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來對待。

我的臉上恢復了往日的陽光,我不再讓同學幫忙任何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這件事情別人幫忙可能只需要一分鐘,而我卻要付出10分鐘甚至更多的時間去完成。我還開始主動和同學溝通甚至嬉鬧,我甚至不介意主動向她們講那段傷痛的記憶,讓她們觸碰我的傷口,告訴她們我的情況并不像她們想的那么嚴重。

日復一日,我感覺自己終于又找回了以往那個開朗、樂觀、自信的自己。然而,就在我重整信心,準備全力以赴地沖刺高考時,與一個陌生女孩兒的故事卻讓我的情緒再一次陷入低潮。

她是一個大我幾歲的姐姐,就住在我們學校傳達室對面,小兒麻痹的后遺癥導致了她一條腿殘疾。當我得知她參加過兩次高考,每次都遠遠超過錄取分數線,但終因殘疾被剝奪了上大學的權利,我的心被深深刺痛了。

是啊,學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我考上了重點高中,將來成績再好,也未必有大學愿意接受我這樣的殘疾學生,即便有大學接受我,將來走向社會還不是一樣要吃閉門羹。然而,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渴望又讓我心有不甘。對于我這樣身體有殘缺的人而言,未來還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嗎?

心中找不到答案的時候,我找到了吳老師,說出了內心的擔憂和困惑。令我意外的是,吳老師并沒有對我說出任何激勵人心的慷慨陳詞,而是將一本古老的碟片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看了碟片一眼,是一部很老的臺灣電影——《汪洋中的一條船》。這部電影我以前就看過,然而,此刻再次回憶起電影中自強不息終成知名作家的主人公,我的心情卻是有別以往的豁然開朗。我已然明白了吳老師想要對我說的話。我們都是汪洋中的一條船,無論這船多么的窄小、簡陋,只要你能勇敢地揚起風帆,做自己生命的舵手,你便可以乘風破浪追萬里。

課堂上,面對吳老師的提問,右臂已經殘缺的我,終于勇敢地舉起了左手。這時,我聽見吳老師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方亞燕,舉起你的右手!”于是,在老師和同學們鼓勵的眼神下,我終于緩緩地舉起了那只袖管套著的手臂。我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我的人生不會再有殘缺。

《花刊》評語:

對于一個健康的花季女孩兒而言,后天的殘疾無疑是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次打擊。故事中的主人公,因為身體上的意外殘缺,以及周圍人群太過關懷而產生了壓力,走過了一段極端的心理歷程。令人欣慰的是,她最終在老師的提醒下走出了心理誤區,重新擁有了健康陽光的心態和對生活的熱忱。

人生不可能都是一帆風順,當身體和心靈遭受意外的創傷,我們先要做到及時的調試:

克服自卑心理

每一個正常人都或多或少地存有自卑心理。有異于正常人的身體殘難免讓我們產生強烈的自我排斥心理。然而,要在接受現實的同時明白,雖然我們在身體上可能比正常人有所缺失,但在精神上人和人都是平等的,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和快樂的權力。心理上的自卑就像是一塊烏云,勇敢地撥開它才能看見朗朗的白云天。

學會自我激勵

所謂強者自強。自我激勵是不可缺少的人生課程。作為殘疾人更要學會自我激勵,不能依賴于別人。可以多閱讀一些和殘疾人奮斗歷程有關的書籍及影視作品,像書籍《羅斯福傳》、《海明威傳》,電影《隱形的翅膀》等等,通過作品里的殘疾人主人公與命運抗爭的故事,灌注給自己巨大的精神支撐,尋找內心的力量。

重樹積極的人生觀

人生的變故隨時會有。心理上的,生理上的。人往往通過缺憾才學習感悟內心的成長。學會接受現實,尋找自己的努力目標,才會有真正健康的人生。人生精神方得以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