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不倒

古保祥

他每天辛辛苦苦往返于家與公司之間,路途相隔甚遠,中間總會有堵車現象,但他依然樂此不疲地奔波著。他也曾想在公司附近買一套房子,和母親商量了幾次,母親始終不同意。母親說:“你父親的靈魂在這兒棲息著,他離不開我們呀!”于是,他就遂了母親的愿,繼續陪她住在老房子里。

他開了一家大公司,在公司里他是最高統治者,但在家里,他規規矩矩像個聽話的孩子,他喜歡母親那種有些獨裁的愛的方式。

近兩年,最讓他揪心的就是母親的身體。母親心臟有些異常,晚上也經常咳嗽。不管再忙,他也會盡可能地抽出時間帶母親做檢查,陪母親做治療。但母親的癥狀似乎沒有減輕的跡象,看上去人也更加衰老了。這令他非常苦惱。

一天,檢查完后,他陪著母親路過醫院門口的一個燒餅攤兒,母親黯淡的眼神里,突然閃現出久違的亮光。他以為母親餓了,趕緊對母親說:“我們去飯店吃飯吧?”母親搖搖頭,自顧自地走到燒餅攤兒前,一邊和賣燒餅的老大媽寒暄,一邊掏錢買了個燒餅。母親咬了一口,一種別樣的幸福溢于言表。他真捉磨不透母親這是怎么了。這時,母親叫他了:“狗子,燒餅筋道得很呢,還記得你小時候不?那時你父親剛走,咱家里窮,我也擺了個燒餅攤兒。那時候,我的手腳靈便得很,一天可以賣出去100多個燒餅呢!有一次,你在旁邊打下手,小臉臟兮兮的,給客人遞燒餅時,汗水就滴上去了。那客人不愿意了,正要說你,被旁邊一個老大姐攔住了,老大姐說:‘沒事兒,孩子還太小,別和他計較,再換個就是了。” 母親頓了頓,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他害怕母親難受,便勸她早些回去,母親卻說道:“你走吧,我想在這兒坐會兒。”正好下午有會,他便急匆匆去了公司。

下班后,他急匆匆地往家趕,母親卻并不在家。他慌了,四下里到處去找。找遍了所有該找的地方,還是沒找到。最后,他忽然想起了那個燒餅攤兒。大老遠看見,母親正和那個老大媽忙得不亦樂乎。看上去母親好像年輕、精神了許多。看著滿臉汗水的母親,他淚如雨下。

一個月后的一天黃昏,他滿臉頹廢、渾身酒氣地回到了家。母親發現他的異樣后,一把抱住了他,他低聲啜泣著:“媽,我的公司倒閉了,只一個月工夫,金融危機便將我全部的財產淹沒了。”那晚,他沉睡在母親的懷抱里,母親輕輕地拍著他,唱著他幼時的歌謠。

又過了兩天,一大早,母親便上街了。人們發現在學校附近的攤位上,多了一個賣燒餅的老太太。老人顧不得擦拭滿臉的汗水,手中的面團兒靈巧地翻動著,不大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燒餅便出爐了,她用力地叫賣著:“燒餅,剛出爐的熱燒餅……”

滿身大汗的他找到了母親,剛想張嘴,母親卻說:“在旁邊打下手吧,不要緊,用不了兩年,我們就會有一筆不小的本錢,可以讓你東山再起。 ”他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他本想告訴母親:公司有救了,一個大股東已經答應注資給他的公司。但是他決定保守這個秘密,他知道,如果讓母親知道了,母親那積蓄了多年的力量便會瞬間消失,那將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還知道,股東的投資是有價的,而母親的投資是無價的,無休無止的。

從那以后,他總會每周抽出一定的時間陪母親練練攤兒,母親累了,他就會給母親捏捏肩膀,母親總是掛著一臉的幸福與滿足。當有熟悉的員工發現他時,他總會“噓”的一聲示意他們別說話。他嫻熟地將燒餅遞給一張張笑臉,旁邊的母親意氣風發,不減當年。

歲月可以流逝,股票可以貶值,企業可以破產,但母愛永遠不會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