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水誰是魚

建　強

他倆的愛情，差一點點就夭折了。這在很大程度上受了她母親不幸婚姻的影響。

她母親是個出身卑微的女子，父親是富家子弟，地位的懸殊沒能阻擋愛情的腳步。但結婚后的母親卻受盡公婆的凌辱，父親也在外面養起了小情人。母親憂郁而死，臨終前告誡她，今后找老公一定不要找比自己強的，女人需要愛情更需要尊重。

大學畢業那年，她去一家公司應聘。她就是在那家公司遇見的他。 他是公司的老總，年紀輕輕，但慧眼識珠。她很受他的賞識，不斷地得到提拔。她也對他有了一份特殊的親近感，覺得他年紀輕輕就擁有自己的公司的確不簡單，兩個人不由自主地走近了。 她明白自己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她也明白他對她也動了感情。可到了這時候她有一絲慌亂，她想起母親死前對她的忠告。他是老板，她是雇員，地位的懸殊不亞于父母當年，如果他與她產生愛情，無異于踏上父母的老路。 那是一段朦朧、甜蜜又惶惶不安的日子。她渴望他對自己表白又害怕他的表白。

在她還沒完全準備好的時候，他的表白還是來了。那是一個落日尚未落盡的黃昏，他和她在金魚缸前喂金魚，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慌亂地說出那三個字。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那三個字是她的期盼也是她的忐忑。在點頭與搖頭之間，她必須弄清楚他是否像父親那種人。她試探地問他：“你怎么看待我，還有你自己？”

他看看她又看看金魚缸，說，你和我就像這魚缸里的水和魚。

她有一種幸福的暈眩，立即想到“魚水情深”這個詞。但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進一步問，那么，誰是魚誰是水？

他不假思索，當然我是水你是魚。

她的眉頭輕皺起來，為什么我是魚？

那還用問么，當然我是水，你是這水里游來游去的魚。

那一刻她的心沉沉的，是墜落的痛。他是水，她是魚，因為魚兒離不開水，有了水魚兒才能美麗才能生存，他的狂妄，他的自負，比她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三天，市報上登出一條奇怪的尋人啟事，一缸水在苦苦尋找一條魚的愛情，我的魚兒你在哪兒？她看了，嗤嗤冷笑！

她不再理睬他，而是在另一個城市的一家公司謀到了職位。

一年后，在一次商貿會上，她意外地遇到了他。

他拉住她的手，一臉喜悅。她想抽出手來，拼了命也無法辦到。他問她，你過得好嗎？她笑笑，很矜持：我這條魚離開了你這缸水仍然很鮮活。他卻大嚷起來，全然不顧場合和周圍的人：你是鮮活的，我卻快要死掉了！她語含譏誚：只聽說魚離開水活不了的，倒沒聽說水離了魚會死掉的。

他雙眼定定地看著她，說，魚離開了一缸水，還可以到河海里生活，但一缸水離開了一條魚，心里就是空空的。心空了和死掉可有什么區別？

她愣住了，問：你的魚和水的論調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急得結結巴巴，我本來是一缸死水，是你這條魚的進入，讓我有了活力。魚是活在水心里的，你，就是在我心里游來游去的一條魚。你走了，就是將我的心挖走了。你見過沒有魚的魚缸嗎？魚缸的活力是魚給的，而不是水給的。因為魚是水的心臟，是水的靈魂。 她的眼睛濕潤了，感動如潮，無法自制。她哽咽著說：“是不是陷入愛情的女人都這么傻？若不是你這缸水尋來，我這條魚恐怕遲早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