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人生

方冠晴

在一次商務活動的酒宴上，有一個超市老板，還不到30歲，已在兩個地級市擁有兩家大型超市，資產驚人。他講述了自己真實的經歷：我是個鄉下孩子，初中是在鄉村中學就讀的。班上大都是窮孩子，只有一個建筑包工頭的兒子，家中有錢，讀初三的時候他就有了復讀機。

那時復讀機稀罕，看著他跟著復讀機學英語的得意樣，我們都眼紅。偏偏那小子將那寶貝不當回事，隨手亂放。

中考前兩天學校開動員會，那小子拿復讀機在會場占了個位置，人卻跑到一邊與別人說話去了。當時我和一個叫姜明的同學就在復讀機的旁邊，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們決定將那小子的復讀機藏起來。

我倆拿著復讀機溜出會場，回到教室，將復讀機藏在圖書角的書籍背后。回到會場后，那小子果然在那里焦急地找他的復讀機。

一直到散會，終于有人告訴他，復讀機是被我和姜明藏起來了，他便來找我們要。玩笑開到這時候也得落幕，我和姜明便去圖書角拿復讀機還給他，這一去，我們傻眼了，復讀機不翼而飛了。“是誰把復讀機拿走了?”我們問了所有的同學，卻沒人承認。

眾目睽睽下我們拿了人家的東西。現在居然不見了，我和姜明只得硬著頭皮說：“過些日子，我們還給你。”

中考結束，同學們就各奔東西，那小子也沒再逼我們還復讀機，可我和姜明卻如鯁在喉，兩個人相邀著去了一趟縣城，到商場一看復讀機的價錢，560元!對于我和姜明來說，無異于天文數字。我倆對著那張價格牌發了半天的呆，后來還是咬著牙約定，每人280元，下學期開學前將錢湊齊，買個復讀機賠給人家。

整個暑假，我都在為那280元犯愁。我不敢張口向家里要，只能自己想辦法。正巧，沒過幾天，我們村里放電影。我發現，賣冰棒的生意非常好。于是，我從家里拿了一只裝書的木箱，在里面塞上棉絮，從父親那里借了20元錢，用自行車馱著木箱到縣城里批冰棒賣。每天晚上，哪個村放電影就往哪個村跑，每晚下來總能掙到五六塊錢。后來，我又捎帶著賣氣球，接著是玩具車、小冰袋……暑假結束，我已賺了400多元，遠遠超出了280元的期望。

開學前一天，我去找姜明，他也拿出了280元。我們一起買了個復讀機給那個包工頭的兒子送去，哪知道那小子眼睛瞪得像燈泡似的，訝然說：“誰要你們賠復讀機了?其實，你們將復讀機一藏起來。就有人告訴我了，我跟在你們后面去了教室，你們剛藏好，我就將復讀機拿回來了，我也故意不說，跟你們開個玩笑，嚇嚇你們。”

我和姜明又去縣城將復讀機退了，我將退得的錢交給了父母，我永遠忘不了母親接過那些錢時的表情，她的手微微地抖，一遍又一遍地摸著我的頭，嘖著嘴，一遍又一遍地說：“我娃能干!我娃真行!一個暑假掙了這么多，真出息了。”

我被母親的話鼓勵了，也被暑假的成果所鼓勵，我明白了，錢對于我們家庭來說是多么重要，我也從暑假掙錢的過程中找到了成功的樂趣，所以，后來一有空閑我就考慮做小買賣掙錢，高中一畢業，就真正開始經商了。但姜明高中還沒畢業，就被派出所拘留了兩次，后來，我才知道，初三那個暑假，他籌到的那280元錢，是他偷人家的自行車賣得的錢。那個暑假他一共偷了8輛自行車，全部賣給了縣城里的黑車攤。這以后，他從偷自行車上嘗到了甜頭，一發不可收，像我做生意越做越大一樣，他偷東西也越偷越多，在我開辦第一家超市那一年，他就被判了刑，現在，我已沒有他的消息了。

聽完他的故事，宴席上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從大家的目光里，能看得到所有人的震驚。一個玩笑，卻徹底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

耶律松選自《非常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