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哪位

王　蒙

老王的一位名人朋友,非拉著老王去參加一次名家的聚會。在一家會館里,看到那么多政界、商界、學界、演藝界的名流,老王既興奮又失望。興奮的是,過去在電視熒屏上常見的明星名流,居然近在眼前。失望的是,過去在電視上看到他們總覺得發暈,而現在走近了,又覺得沒啥,明星名流個個也是一個嘴巴,兩只耳朵,與他無大區別。

明星名流們互相幾乎都相識,你對我笑,我與你擁抱,他對她耳語,她與他談笑風生……

只有老王誰也不認識。他為自己尋找到了一個最佳角度,從容客觀地觀看眾名流。他甚至想到了屈原的詩:眾人皆醉我獨醒。過了半個小時,觀察著眾明星名流的老王,突然發現大家也在觀察他:他是誰?他私自來到了這里?他是大款?大腕?大家?大師?大官?大哥大?黑手黨?雷子?探子?混子?

至少有兩分鐘,老王覺得自己反倒成了聚會的中心。

一位美女走了過來。可能在這樣的聚會上,美女的勇敢超過了猛男。她向老王一笑,百媚乃生。她款款地問道:“請問,您是哪位?”

老王被問得一怔,他說:“我是一個朋友的朋友。”他的話令自己佩服。他肚里繼續說,我是我太太的先生,我是我兒子的父親,我還是我母親的兒子……

美女報以微笑,款款離去。

老王也報美女以美麗英俊的微笑。他想,我是偉大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我是誰——即使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你是誰——你演過肥皂劇呀。

(摘自《尷尬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