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低保是一種炫耀

洪巧俊

父親從老家江西來到了我工作的廣東,我們聊得最多的是村里的事情,因為從父親的嘴里可以了解到更多我不知道的農村事。當父親說鄰居吃低保時,愕然的我簡直不敢相信。鄰居在村里不但不是貧困戶,而是一戶生活富裕的人家,兒子是一位鄉干部,早己成家立業,幾個女兒也出嫁了,日子都過得舒坦。不僅鄰居家吃低保,連他的哥哥,侄女、妻弟等都吃低保,這么多家吃低保,緣于他有一個親戚在縣民政局工作。父親說,只有他侄女婿生重病,生活差些,其他的家庭收入并不低。

過去在農村吃低保,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家庭稍微寬裕的都不會吃低保,有的雖然很窮,但只要能挺過去,也不會吃低保。如今吃低保卻成了一種炫耀,我那位鄰居總是欣喜地告訴別人,他家吃到了低保,他有多少親朋好友吃到了低保。在炫耀中,從來沒有半點羞恥感,其意是“你看,我家縣里有人,不窮也能吃低保”。所以自命不凡,好像高人一等;而真正貧困卻沒能吃上低保的人,就成了他們譏笑的對象。

聽了父親的敘述,我驀然感覺到了悲涼、疼痛和憂傷。想不到離開家鄉才10年,鄉風卻變得如此面目全非。那丟失的純樸,那遠去的厚道,再也找不回來了。金錢是個嫌貧愛富的勢利小人,越是窮人家越是不屑于光顧,如今連本是窮人吃的低保,也不去光顧他們。是誰把過去人們不屑的低保變成了炫耀的資本?又是誰讓淳樸的鄉風破敗?只要看看現在的一些報道,或許能找到答案:河北《村支書“一家人”吃低保》,講的是棗強縣肖張鎮后河村的村支書杜西森,其妻子、岳母、兒子、大伯都成了低保戶;重慶市城口縣《誰給局長夫人獨吃3份低保開了綠燈》,講的是該縣一副局長的夫人冉某一人獨吃3份低保,按月領取540元。

有民謠說:“村看村,戶看戶,老百姓看干部。”在鄉村,干部所做的一些事,往往都會起到引領時尚的作用。所以,你干部都吃低保,老百姓吃低保當然不會以此為恥,而是引以為榮。走樣的原因是缺乏公開和監督。比如我那鄰居吃低保,只要填一張表格交到縣民政局就可以領到低保的錢,錢來得這樣容易,傻子才不吃。如果吃低保要公示,在村里張榜,把符合條件的人選貼出來公示,就會截然不同,我那鄰居恐怕打死也不愿吃。因為吃這種低保,要被人指指點點,甚至有人戳著脊梁骨罵。而現在他是去縣里領錢,吃的國家的錢,與村里人無關,那是人家的“本事”。正因如此,吃低保才成為一種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