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松落
前情人,前愛人,有時候,要你終身為他們負責。
前情人,前愛人,都不是那么好打發的,都不是那么容易從我們生命中剔除的,有時候,贍養費青春損失費之外,還要終身為他們負責。
例如,張柏芝都懷孕了,但在我們心目中,謝霆峰,卻還是那個“王菲前男友”,他曾被她看中,由她調教過,被她滋養過,從此就失去了放任的權利。能被她看中,勢必有點好處,從此就必須要一直好卞去,要一直展示他好在哪里,作為她鑒賞力的一項證據存在在那里;由她調教過,從此就唱不了濫俗的歌,接不得輕浮的戲,稍有差池就讓兩邊的粉絲都痛心疾首。他做了壞事,雖不會有人提著他的領子找上她的門去,但她總免不了被連坐——她成了別人生命中的第一個,或者最強的那個,從此就要終身為他負責,跑都跑不掉。
再比如,胡茵夢,都五十了,但她那頂“李敖前妻”的帽子還是摘不掉,而李敖,盡管四處大展風流,卻抹不掉那三個月的婚姻帶給他的另一頂冠冕:“胡茵夢前夫”。我們都不記得他們生命里的別的人,唯獨牢牢盯住他們,從此,他們都要終身為對方負責。胡茵夢一天一天變得神叨叨,時時刻刻地亮出她愛與善的信仰,人們就要訝異,她在李敖身邊受的那些熏陶與刺激,都到哪里去了?李敖在綜藝節目里跟那些庸脂俗粉打情罵俏,人們就要痛心疾首——也是見過世面的呀,曾經和70年代的第二美女(第一是永恒的林青霞)朝夕相處過的呀,怎么竟然如此下作?——成了別人生命中最易被銘記的那個,從此就被畫影圖形,隨時等候大刑伺候。
再比如,三毛。她這一生,其實愛過許多人,與許多人有過愛恨糾葛。在大學里,與才子舒凡戀愛,幾近婚嫁卻無疾而終,她為此自殺,手腕上縫了28針,并從此遠走他鄉;29歲時她愛上一位從生活到藝術都“很畫家”的畫家,最終卻如簡‘愛,發現他早有妻兒;又遇到一個德國教師,結婚前夜,他因心臟病發作去世,婚紗成黑紗,婚禮成葬禮。但我們印象中只有荷西,是因為她只大刀闊斧地寫過荷西,她既然借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哭泣的愛神,不管他是不是真有那么忠貞不渝,從此也就要終身為他負責——連文學形象,都有終身名譽制。
大學本科不過四五年,但若這短暫時光是在“北大”“清華”“復旦”“黃埔軍校”度過,此后的四五十年,都必須要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走在路上也必須目不斜視,受了欺侮,只有怒投未名湖,絕對不可默默忍受或者歇斯底里大發作。
現實中也是如此,小城中的一個男人,性格平和,與妻子離了婚。離婚后,她卻性情大變,濃妝艷抹、貪污公款、遠走他鄉,最終在小旅館自殺,于是男人在小城一舉成名。他從此就成了“某某銀行那個女人的前夫”——即便不是生命中的“第一”“最強”,不是最重要的人和事,還是時時刻刻有可能把自己牽連進去。
一間房子被住過,哪怕一年半載,都成了故居,何況一個人?而且一旦成了故人,從此就再也、再也無法徹底剔除,要不斷為他(她)解說、替他(她)辯白。有人提著他(她)的領子找上門來,必要端茶送水,小心伺候。工廠的產品,至多包三年,前情前愛,卻要一直包下去,至死方止。所以三思啊,三思。
(摘自《安慶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