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海上鋼琴師》的音樂淺析

康　雪

[摘要]意大利導演托爾納托雷的電影《海上鋼琴師》，完美再現了曾經風行的爵士文化和爵士鋼琴即興演奏藝術的輝煌時代，讓我們深深感受到了爵士鋼琴的音樂魅力。它那激情的沖動和柔美的傷感，令人無窮的回味。本文依托影片劇情，通過闡述影片中幾個重要段落的音樂特征，分析了意大利作曲家埃尼奧·莫里康內的創作特

[關鍵詞]電影；爵士音樂；鋼琴

意大利導演托爾納托雷的三部作品——《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我們可以將它們定義為“時空三部曲”或者是“尋找三部曲”。電影《海上鋼琴師》通過電影藝術獨特的構思與表現手段，喚起了人．們心中對音樂的某種情結，對生命意義的某種思考。更重要的是它完美再現了曾經風行的爵士文化和爵士鋼琴即興演奏藝術的輝煌時代，讓我們深深感受到了爵士鋼琴的音樂魅力，它那激情的沖動和柔美的傷感，令人回昧無窮。‘

現在．就讓我們一起走進影片，伴隨著那經典的電影畫面，重新領略爵士鋼琴那迷人的韻味。

一、序奏——配樂主題

影片是從主人公之一——馬克斯對好友“1900的思念開始的。在如同綿延不斷的思緒般持續的長音上，豎琴奏出了主題的序奏，加弱音器的小號一句由遠至近的獨奏，引出了中提琴對序奏主題的充滿深情的陳述；繼而是管弦樂隊出現的飽含憧憬、富于歌唱性的主題旋律，相當于序奏的階段。在音樂高潮中出現的下一組鏡頭里，一批新的移民乘坐“弗吉尼亞號”郵輪抵達了新大陸。馬克斯為了填飽肚子決定賣掉小號，但出于留戀想再吹一次小號。正如來自意大利《電影消息》的評論所說，托爾納托雷非常善于積累和創造細節，以避免自己一向簡潔平穩的敘述方式流于平淡。在這里，他充分利用了“偶然”這一最具普遍性的戲劇因素，開始賦予他的作品以浪漫色彩。人生的許多機遇都出于偶然，如果馬克斯不吹小號，也許就不會有機會講述關于一位“海上鋼琴師”的傳奇故事了。他沉浸在自己吹奏的那首熟悉而優美婉約的樂曲中。耳畔卻傳來留聲機播放的鋼琴演奏的同一首曲子。老板被樂曲流露出的氣息深深打動。觀眾的好奇心也被調動起來，如煙往事開始一幕幕閃回……

二、童年——海上鋼琴師

弗吉尼亞號上的鍋爐工丹尼在上等艙發現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被人遺棄在盛放檸檬用的紙箱子里。既然是在1900年1月1日，得上天所賜，他就給孩子起了個在他看來最有意義的名字——“1900'。黑人丹尼和養子在艙房親密相處的情節中，配樂的標題是“孩子”。附和著鏡頭里霧靄氤氳的氛圍，在顯得久遠和飄渺的長音上，一次轉調之后，圓號獨奏的主題序奏動機在鋼琴的律動劃一的節奏上．引出了長笛獨奏的單純、幽默、無憂無慮的“孩子”主題及其變奏，歡快而單純。但是不久，丹尼受傷去世。夜間所有人都跑到大廳來看這個孩子彈琴，這時影片突出了浪漫色彩的情節：衣衫破舊、滿臉污垢的1900正在鋼琴上彈．奏一支不熟練卻柔和動人的曲調。這里出現的是奠里康內寫的一首有意模仿莫扎特早期作品風格、充滿稚氣的動人的鋼琴小品，標題頗有寓意“莫扎特再世”。

三、相識——海上藝術生涯

在風暴中顛簸不止的船上，馬克斯嘔吐不止、跌跌撞撞。描繪其境遇的一段音樂由巴松、短笛、單簧管等木管樂器和鋼琴演奏，此刻顯得既形象而又充滿幽默。這時主人公如履平地般的來到了他面前。迄今為止。這是讓世界觀眾最難忘的一段銀幕景象。“怎么了，暈船嗎?”他邀請馬克斯一起坐在琴凳上，在馬克斯幫他松開鋼琴的制動栓后，隨著船身的搖動和傾斜，在沉穩流暢的琴聲中，客廳中的大鋼琴帶著兩人自如地四處滑動起來。

兩人一起在大西洋爵士樂隊里演出時，1900的最大毛病就是經常在樂曲進行中丟開譜子即興演奏．從來不守規矩，而客人們也一聽他獨奏就來情緒，更加忘乎所以。這一場景出現時是一首帶有典型的20世紀初期風格的拉格泰姆舞曲，是由莫里康內譜寫的一段爵士鋼琴獨奏。此外這位海上鋼琴師還經常到三等艙為窮苦移民們彈琴，所有人都癡迷于他的琴聲。在一次馬克斯陪伴著他，一邊聽他彈琴一邊低聲交談的情節中，那首由莫里康內作曲的節奏舒緩的標題為“Dannys Blues”的爵士樂曲．顯示了這位大師創作風格的多樣化和他所涉范圍之寬廣。隨后一個意大利人想聽一段“塔蘭臺拉”，1900請他示范一個節奏，于是又有了一首熱烈、奔放的塔蘭臺拉舞曲……

輪船靠岸，人去船空，略顯失落和孤寂的1900獨自坐在三等艙角落里，在那臺立式鋼琴上隨著思緒輕撫琴鍵。這時傳來一架巴揚嘹亮、深情的應和聲。一個來自世界某角落的移民出于對1900的仰慕。留下來和他談起了家常往事。談話中他談到了對大海的向往，對新生活的渴望。在這一過程中．1900的琴聲一直靜靜地為談話伴奏。這是影片最動人的配樂段落之一：鋼琴那猶如海濤涌動般的沉思曲調，和來自民間的樂器巴揚那嘹亮簡潔的動機之間，在傾心地交流、對答。

四、回憶——鋼琴生涯中的決斗

劇情發展到高潮．爵士樂“鼻祖”莫頓不相信有人能超過他的本事，他正在碼頭上向新聞界宣稱，要與1900決一雌雄。碼頭上，莫里康內配樂的情緒和節奏，與莫頓神采飛揚的表情及說話的語速保持同步，明顯帶有諷刺意味，貼切地描繪了這一妄自尊大的人物形象。

船艙中，低角度射出的一束燈光，把一個巨大人影投射在船上大客廳門口的玻璃屏風上。隨后，莫頓儼如國王一般氣宇軒昂地出現了。第一組比賽曲目：莫頓演奏的“大肥火腿”，一首爵士鋼琴獨奏，光彩華麗、嫻熟流暢。在聽眾的歡呼聲中，他拿起恰好燃燒到琴身邊緣的香煙。炫耀地舉過頭頂并且不屑一顧地對1900說：“該你了，水手!”1900冥想片刻，隨后滿臉無奈、表情夸張地彈奏了一首所有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旋律“平安夜”。面對暗示，莫頓感到受了譏諷和侮辱，于是第二次來到鋼琴前。第二組曲目：莫頓彈了獨奏曲“渴望”。這首樂曲在難度上和情感的處理上，都明顯地高于他的第一首曲目。然而1900完全模仿了莫頓的樂曲，完整地演奏了一遍。盡管在技巧上1900不亞于莫頓，不懂其用意的圍觀卻認為模仿對手終歸是不光彩行為，因而對他發出了噓聲。莫頓感到自己占了上風，再次來到琴前。第三組曲目：一首更炫耀技巧的樂曲“扭斷手指”，標題本身就說明了樂曲的難度。這次1900感到有必要動真格的了。他向對他的表現極其不滿的馬克斯要了支香煙，也放在鋼琴上，然后對看來勝券在握的莫頓輕蔑地說“你是自找的，倒霉蛋!”隨后，人們耳畔響起了一支快得令人瞠目結舌的樂曲——“三手聯彈”快速練習曲，攝影機位的變化和琴鍵上演奏者雙手的特寫以及利用景深造成變形等手法，都造成了導演所需要的藝術夸張效果。在“比賽”這場戲中，1900所彈樂曲的難度看起來大大超過了“扭斷手指”。實際上，這首如火如茶的樂曲應該是莫里康內在俄國作曲家里姆斯基一科薩科夫著

名的鋼琴小品《野蜂飛舞》的基礎上，改編創作的一首四手聯彈練習曲。驚愕中，莫頓手中的酒杯掉了下來。大廳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

五、錄音——愛的體驗

久聞其大名的唱片商不斷地用“前途無量”和“財源滾滾”這些甜言蜜語對1900進行灌輸，終于得到了一次錄音機會。錄音師發出“開始”的指令后，1900在琴鍵上信手拈來，即興彈出一串音階和琶音，隨后逐漸進入了自己的樂思。正在這時，像是出于天意，甲板上有個秀麗質樸的女孩來到了玻璃窗前。一瞬間，看上去如此純潔的她激發了1900的靈感，觀眾聽到了海上鋼琴師的心聲一段優美淳樸的、由四個樂句構成的樂段，是發自他心底的一支最溫柔、最仁愛的旋律。從邂逅女孩這一刻起，陸地對于1900來說不再是沒絲毫誘惑力了。他向馬克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在談心的過程中，音樂再次以溫暖的主題變奏襯托著對白，揭示出主人公或復雜、或感慨的心態。離別的時刻似乎到來了。穿著馬克斯送給他的大衣，在和船長以及所有依依不舍的送行者告別后，1900戴上帽子拿起手提箱，終于踏上了通向地面的舷梯。在布魯斯風格的配樂中，凸顯出來的鋼琴旋律與仰角拍攝的鏡頭同步，使得連接弗吉尼亞號與陸地的那條舷梯顯得格外漫長。突然．正在一步步走下舷梯的1900停住了腳步，他凝望著龐然矗立在眼前的巨大城市，耳畔傳來了象征著市井活力的各種聲響，而音樂中也再次出現了由小二度所標志的音樂動機。在船舷上所有送行者的注視下，1900把帽子摘下來用力拋向空中。此刻，音樂不再顯得怯懦和猶疑，1900轉過身來邁著堅定的腳步返回了甲板。

六、尾聲——主題歌

以間斷閃回的倒敘構成的這部影片，終于回到了現在時。炸船的日期已經不能再拖延，但1900始終還沒找到。馬克斯破釜沉舟，從樂器店老板那兒借來那張珍貴的模板唱片，帶著同時借來的唱機，再次回到破敗不堪的弗吉尼亞號。馬克斯在船上每個角落播放音樂、呼喚朋友的場景，是影片最感人肺腑的段落。終于，從一個黑暗的角落里．傳來一句幽默的閭話：“怎么了，暈船嗎?”這是在那個難忘的狂風暴雨之夜，1900對他說的第一句話。馬克斯流著淚笑了。而后的傾心長談中，1900講述了他的遁世心態的由來：他的世界，就是這只船，就是在由88個琴鍵組成的鍵盤上，創作出無盡的、給世人帶來歡樂的音樂。陸地。對于他來說是一個再也無法數得清琴鍵的鍵盤，是一只過大的船。在這里，托爾納托雷通過自己所塑造、所鐘愛的角色之口，表達了他對于作為視覺符號的“弗吉尼亞號”所代表的一種簡樸、淡泊的人生觀的肯定．以及對于以“陸地”為代表的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的批判。1900寧肯失去生命也不愿失去自己的世界，他決定留下來，和弗吉尼亞號同歸于盡。兩個好友分手前的最后一次擁抱．是影片催人淚下的場景。

意大利作曲家埃尼奧·莫里康內，作為20世紀最著名和最多產的電影配樂大師，他在過去的幾十年中．曾經參與過500多部電影配樂的創作。其音樂創作領域異常的寬廣，包括古典、爵士、流行、搖滾、電子、先鋒樂派、意大利民族音樂等多種音樂種類。在《海上鋼琴師》的音樂中，莫里康內延續了其創作特點，表現出跨界的音樂風格，在爵士樂中融人了其他種類的音樂元素，從而達到了多層面刻畫角色和深層挖掘主題的效果。同時在大量的背景音樂中，運用了交響性和色彩性的寫作手法，使配樂既具有大氣磅礴之勢．又表現出細膩婉約之雅，使畫面與音樂的結合極具唯美之色。影片的音樂獲得第57屆金球獎最佳音樂獎是真正當之無愧的．它為世界電影音樂樹立了新的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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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楊冬梅．時空交錯文化蘊涵一論影視劇的敘事時空[J]．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06(0I)．[作者簡介]康雪(1979一)，女，河北張家口人，現任職于河北藝術職業學院，研究方向：音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