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男人一樣賣報

王國軍

前幾天,郵箱里突然多了一封來自摩洛哥的信,還有兩張幸福的結婚笑臉,我的思緒慢慢飄到了以前。

兩年前,我來到英國留學,因為是自費,家里條件也不是太好,母親吩咐我,一定要想方設法找幾份工作。

到了英國才知道,在國內英語培訓班惡補的那套,根本不管用,去過人才市場幾次,都因溝通不便,最終沒談妥。轉眼兩個月過去了,我的錢用完了,父親說是給我借,但一直都沒消息傳來。我急了。

屋漏偏逢連陰雨,導師告訴我,我的論文題目被打回來了,我只好又重新爬到電腦旁,沒日沒夜地弄著,又是一周過去,論文題目終于通過了,我才長長舒了口氣。數數身上的錢,只剩下一英鎊,剛夠吃一頓晚餐。天黑了,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心中突然后悔來英國讀書,正要跟母親打電話,說我想家了,想回去了,和前面突然沖出來的一個人撞上。是個年輕人,他手里拿著一個管子,牛奶掉在了地上。我連忙說,對不起,把你的東西撞壞了。他笑了笑,說沒關系。又打量我幾眼,說,你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吧。忽然想起,每天早晨,我都看到他進學校來賣報。我說,是的。那你呢?

他告訴我,他來自于摩洛哥,父母是房地產開發商,這次他來英國,是為了賺結婚的五千英鎊禮金。見我驚訝,他又告訴我,這是他們當地的習慣,男人要是深愛著女人的話,就必須白手起家,賺足結婚的禮金。

我想,這要是在中國,這樣的人就是十足的傻瓜了。正在尋思間,他又說,我知道,你們中國人很難理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是不是只有經過千辛萬苦得來的愛,才會好好珍惜。

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正確。他接著興高采烈地說,今天我已經給她匯了第一筆錢了,再過三個月,我就能幸福解脫了。

就靠賣報?

是的。其實我也想做點其他的,不過,憑我肚里那點墨水,又能做什么呢?我想反正都是做,還不如選擇一個從沒嘗試過的,就當長長見識。

那個晚上,我和他聊了整整三個小時,最后離別的時候,他突然跟我握手說:“如果你不嫌棄這是個低等活的話,我正好缺一個幫手。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當然是求之不得,第二天大清早,我就準時出現在他的面前。幾個月下來,我用這份打工賺來的錢,不僅交清了所欠的學費,還給父母寄了六千美元回來。

他回去的那一天,我們相擁告別,我給他留了國內的地址,囑咐他,不管多忙,一定要來看看中國,看看我。

不久后,我也完成了畢業答辯,回到了中國。時間一轉眼就是兩年過去了,可是我一直忘不了,在大洋彼岸的英國,在那個寒冷的夜晚,我遇到了一張熱情又真誠的笑臉,得到了一份賣報的工作,收獲了一段純真的友誼,以及自食其力謀求生活的智慧和勇氣。

摘自《現代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