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撲克臉

李曉琦

半空中,蓋著厚厚的棉被似的陰云,身旁父親的臉,陰沉而壓抑。我抬頭看看天,又側臉瞧瞧父親,空氣的含氧量似乎很低很低,否則怎么會如此沉悶?

我這是在與父親散步,氣氛卻緊張得令人喘不過氣。唉,有媽媽在身邊就好了!

吃完晚飯,剛放下筷子,父親低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回屋看看書。”抬頭,乞求的目光投向他,剛要開口“還價”,撞上他嚴肅而不容商量的眼神。我一顫,不敢再言語,心里卻有一些小小的埋怨,最終嘀咕了一句:“今天周末,還不讓人休息。”

“還不快去!”極具威懾力的命令口吻配上他那撲克牌一般沒有表情的臉,我的背部頓生寒意。這時,媽媽伸手拉住正要轉身回屋的我,對著父親的撲克臉說:“剛吃完飯,你們父女倆出去走走嘛!看你們哪里像父女啊,一天說不上三句話,跟陌生人似的。帶女兒去散散步。”

父親的撲克臉轉向我,從嘴里擠出兩個字“走吧”,便轉身換了鞋。我還蹲在門口穿鞋,他也不等我,開門就朝外走。我一邊穿鞋,一邊朝著他的背影喊:“爸,等等!”他站住了,背對著我,如石像一般。他靜立不動的背影,離我大概5米之遙,卻又似乎遙不可及。我嘆了口氣,這是我父親啊,為何這般陌生?我們似乎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對方,我們是一對熟悉的陌生人。

氣氛依舊沉悶,頭頂的烏云越積越沉,仿佛下一秒便會有瓢潑大雨從烏云中傾盆而下。我跟在父親身后,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一言不發,仿佛父親的隨從。出門這么久,沒有一句對話,沉悶將我們包圍,我們只是各自走著,一路無言。

“嘩——”我說什么來著,果真是在某個下一秒,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我和父親還在回家路上。父親迅速地脫下身上的外套,在我的頭頂撐起。抬頭看看父親,仍是那張撲克臉。“靠著我走,別淋濕了。”話語一如既往不帶感情,我卻從中聽出了溫度。那溫度,那么熟悉,仿佛就是小時候爸爸拉著我過街時,從那雙大手手心傳來的溫度。我緊貼著爸爸堅實的胸脯,望著前方的路,心想:這條路要是沒有盡頭,多好……

學校:四川成都田家炳中學

導師:王華美

點評:本文記敘了飯后作者和父親一道散步時的經歷,典型的細節是父親那張撲克牌一般沒有表情的臉,而深藏其后的是父愛那可感知的溫度。作者融情于景,將壓抑的心情與烏云覆頂的沉悶氣氛相結合,增強了文章的感染力。一場雨,傳遞了父親不曾用語言表達的愛,滋潤了作者曾無法感知父愛的心靈,也濕潤了讀者的心。(楊 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