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

聶明軍

今年的高考成績剛出來,在一次飯局上熊區長就說了一句:“我的小舅子的兒子今年考上復旦大學了。”第二天,熊區長就在城區的大富豪酒店預訂了三十桌酒席。這個消息像自己長了翅膀似的,一下子在城區傳開了。

酒席這天,全城區有頭有臉的人物蜂擁而來,三十張桌子根本坐不下道賀的人們,酒店只得又臨時加了六個包廂。五號包廂的那十個客人,本來就是酒中“神仙”,今天能到區長大人這里喝酒,更是高興。推杯換盞,酒過三巡,每個人都是一半清醒一半醉了。

此時,包廂的電視正在播放小品,名叫《忽悠》。在場的客人們一邊放開海吹神侃起來,一邊聽著小品的對白。這時,本區大磚窯的周老板說:“都說現在的人都會忽悠,其實我爺爺才是真正的忽悠大師呢。”一桌人都用通紅的眼睛盯著周老板,好奇地問:“你爺爺是誰啊?”周老板說:“我爺爺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扒皮啊。”說完,還特地學了幾聲雞叫。大家一下子回過神來,哈哈大笑說:“沒錯!沒錯!半夜雞叫的周扒皮,確實可以稱為忽悠的祖師爺了。看來這最能忽悠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爺爺啊!”

周老板正得意洋洋,區醫院的朱院長不屑地說了一句:“得了吧,拿你爺爺出來說算什么本事,我才是最能忽悠的人。”大家把頭一齊轉向了朱院長。朱院長說:“那一般的忽悠也就是忽悠一個人唄,我以前當主治醫師的時候,不知忽悠了多少病人。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個鄉下老大爺來我們醫院看病,癥狀就是頭暈、咳嗽、惡心,其實也就是普通的感冒。可他被我一忽悠啊,先做了一個腦部CT掃描,又做了一個胸腔透視,最后又做了一個心電圖……”朱院長笑得臉都變形了,喘了一口氣后,繼續說道:“沒想到啊,這老大爺還真都去做了。最后他把錢全花光了,只好走路回鄉下去了。哈哈哈……”朱院長笑得東倒西歪,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接著他又說:“你們知不知道,我就是因為會忽悠病人,才讓醫院的經濟效益上去的,所以當上了院長。”聽到這兒,大家齊聲附和道:“高!實在是高啊!朱院長確實比一般能忽悠的人強啊,人家能靠忽悠當上官兒。看來這最能忽悠的人非朱院長莫屬!”

此時,又有人說道:“朱院長啊,就算你能忽悠很多病人,但不是所有的病人都會被你忽悠吧。你以為每個病人都那么傻?我就不同了。我要忽悠人啊,就能一網打盡,一個不漏。”這時,九個腦袋又一齊轉過去,原來說話的是城區一中的牛校長。大家把目光都對著牛校長了。牛校長得意地說:“我們學校為了提高經濟效益,就實行了一個又一個的妙招。家長交完這個費又交那個費。而且收這些費用時,沒有一個學生家長敢不交。”聽完這話,大家覺得牛校長比朱院長還厲害,的確是能夠忽悠得一個不漏。牛校長見大家夸他,更加得意了,他說:“其實啊,這忽悠的招啊,我還多得很呢。我還想了一個絕招,這個絕招啊,一般人我不告訴他。”牛校長眼睛一瞇一瞇的,可能是酒精起作用了,他接著說:“我打算在學校門口設一個可以升降的橫桿,旁邊再豎一塊牌子,寫上‘貸款修門、收費還貸八個大字。凡是要進我們一中校門的,都要給學校交點贊助費。誰要是不交就……”牛校長越說越興奮,指手畫腳地想要站起來,結果沒站穩摔到了地上。等他爬起來剛一坐穩,九個腦袋對著他齊聲說道:“牛校長啊,還是你最牛啊!你才是當之無愧的最能忽悠的人啊!”

這時,熊區長進來敬酒。他是被人扶著進來的,端酒杯的手還在發抖,腦袋也歪向了一邊,半夢半醒,小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熊區長發現包廂里很熱鬧,就問大家:“什么事讓你們這么高興?”熊區長瞇著眼,歪著頭聽完后,哈哈一笑,說:“你們誰都別吹了,還是我來告訴你們誰最能忽悠吧。”十個人都睜大眼睛,盯著熊區長,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熊區長說:“我啊,根本就沒有什么小舅子,這個小舅子的兒子我就更不知道是誰了。我隨便說了一句,這么多人真的都來了,而且都送了大紅包。哈哈哈……”熊區長笑得快支撐不住了,肥胖的身軀向下滑去,扶他的人拼命地架著,才沒讓他倒下去。區長就這樣保持著半站半蹲的姿勢,又說了一句:“其實我下個月就要退休了,最后這‘一筆爽啊!”

(摘自《精短小說》)